第四章:挽歌 四十九、我也有一份

這話無異於晴天霹靂,他倆愣住了,我自己也跟著打了個冷戰。

“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有什麽難的?”我站起身,先哄著吃完東西的瑤瑤回屋,才又說,“謝大哥你在回答我們提問的時候,手下意識地摸了衣服兩次,分明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放在裏面。即使沒有這件事,也不難想象啊。你是律師,又跟李詠霖是戰友,讓你這麽上心的,必然不會是小事。假如是其他的法律或經濟事務,就算你著急,也不會大晚上找到家裏來。你既然來了,就說明這事不僅關系到李詠霖的公司,恐怕還涉及他個人的安危。我這麽說沒錯吧?能讓你產生這種聯想的,大概也只有遺書了。”

老謝長嘆了口氣,扶著沙發重重地坐下:“誠如這位小兄弟所說,李詠霖交給我的,確實是封遺書。”

真相在確認之前,不管怎麽被猜測,都不會產生太壞的影響。因為人們會一邊做著最壞的打算,一邊無可救藥地幻想著最好的可能。然而,真相一旦得到證實,它原本那張牙舞爪的醜陋面目就會暴露出來,不管人們是否準備好了!

三個人都慢吞吞地坐下,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縈繞在我們心中最大的疑惑是:好端端的,李詠霖為什麽想不開呢?

在對這個問題的理解上,我比他倆要強一點。我清楚李詠霖的生活其實一團糟:前妻、女兒、工作、家庭,沒有哪件事能叫他安心。在楊潔第二次自殺伊始,李詠霖的心境就已經不正常了,他開始失控,與人爆發爭吵,煩躁不安。最糟糕的是,我恐怕他完全能意識到自己出了問題,但拒絕接受幫助或治療,這意味著問題趨於嚴重。

誠然,如果把我換成李詠霖,恐怕都堅持不了那麽久。從他患病的孩子一出生,普通人就很難挺過這樣的打擊,而後楊潔的折磨和要死要活,更讓人對生活失去希望。

你掙再多的錢又能有什麽用?你能填滿女兒的無底洞嗎?

更何況這兩年,曾被炒得風風火火的茶葉泡沫破滅,生意也不是那麽好做的。

家庭、愛情、事業的多方打擊之下,說實在的,李詠霖的處境比楊潔更糟。

我早就預感到了他的麻煩,問題是,為什麽是現在,為什麽是今天,他留下遺書,又給我發了兩條莫名其妙的曖昧短信,這裏邊有什麽含義嗎?

我想起第二條短信中有這麽一句話——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倒很像是楊潔會說出來的話。她仍然還惦記著復婚嗎?從字面上理解,有些合乎情理,不過李詠霖幹嗎要把這條短信轉發給我?讓我相信,楊潔的糾纏是造成他尋死的動機?似乎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或者說,楊潔不好意思直接向我道歉,所以托他轉發。不對,這兩條短信太曖昧了,不可能發給我。即便說這幾次的治療楊潔因移情而對我產生好感,也一定不會假借李詠霖之手。

為什麽李詠霖不把話說清楚呢,他只需要一個電話,不,哪怕只有一條短信,也能讓我完全弄明白。可是現在,他只給我留下了一個難以捉摸的秘密。

老威顯然沒有拘泥於我的推斷,他更關心遺囑的內容,猶豫片刻,他很溫和地問道:“老謝,既然都說開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這遺囑,你看過沒?”

“我哪能看?”老謝覺得自己的職業受到了褻瀆,挺不開心,“你這話說得可不合適啊,遺囑正式公開之前,誰都不能拆看的。”

“哦哦哦,我這不是法盲嘛,呵呵。”老威碰了個釘子,心裏直癢癢,不甘心又問,“那麽老謝啊,你既然沒看,又因何知道這就是遺書呢,總不會在信封上面就寫著‘遺書’兩個大字吧?如果是那樣,你的秘書當時就嚇壞了,更不會輕易放李詠霖走。”

老威對這彎彎繞的人情世故倒是如指掌,他一針見血,也將了老謝一軍。

“你會這麽想,也是情理之中,”老謝嘆了口氣,“反正也瞞不過你們,我有什麽說什麽吧。我晚上八點多回到辦公室,拿到個航空信封,上面寫著叫我親啟。我於是沒多想,就把信封劃開。沒想到裏面還套著一個小信封,外面夾了張紙條。這紙條,我現在不能給你看,不過內容可以說出來聽聽。大意是,他李詠霖將不久於人世,故拜托我收下這份遺囑。遺囑應在他屍體被找到的24小時公布。在遺囑公布之時,應有一些人等到場,法務人員這就不用說了,我作為委托人當然也要去,還有他的父母、女兒、前妻,另外還有個人我也不認識,看起來也不像是他家親戚。總之就是如此,最後大致開列了受益人名單,但如何分割財產沒有標注,都附加在那個小信封裏了。也就是說,小信封裏的東西才是真正的遺囑,外面這個算是說明。你們想想,我看到這個能不著急嗎?給他打手機又關機了,也不知道能去哪裏找,只好來家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