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齒輪 二十一、老威很邪惡

附在新電器包裝箱裏的說明書總是很讓人惱火——它們好像永遠沒有你最需要的那條信息——至少不會讓你很快找到;復雜的索引目錄弄得你團團轉,討厭的專業術語搞得你氣急敗壞;而且在它從英文或日語裏翻譯過來的時候,好像還把一些內容給弄丟了。但是他們倒不會憑空把什麽什麽東西給添加進去,不會在你正讀到緊要之處插播一段廣告或是半本《三字經》。一般來說,它們也不會把怎麽使用說明書的段落重復上五六次。這樣的感覺,同樣出現在老威拿新聞聯播的語調對我道歉的過程中。

“噢,對不起!”他慷慨激昂地通過手機宣布,語氣中可不帶一點歉意,“對不起,我把你給忘啦!”瞧瞧這個口吻,他越說越來勁兒,“我把你給忘啦,不過這也不能怪我。”

“那應該怪誰呢!你也不看看表,現在都下午三點半了,我還一直傻了吧唧地等消息呢!”

我沒好氣的說法,有些像是犯賤,一不留神促使他打開了話匣子。

“噢,這怎麽能怪我呢?你走後,我便屁滾尿流地跑回醫院。那時候,韭菜他們兩口子已經忙了一夜,回家休息去了。病房裏只剩下老李和楊穎。我把事情一說,不能沒人守著楊潔呀,所以留下了姐姐,我跟李詠霖往家趕。還說呢,這家夥沒開車……嘿,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他夜裏出來的時候就沒開,大概是聽從你的建議,考慮到安全問題吧。所以我們倆就坐著我的車過去。你猜怎麽著?也怪我著急,他媽的和人追尾了……行,這事我先不說,反正醫院到他家也不遠,磨蹭了半天,我們重新出發,趕到他家。我到那一瞧,好家夥,那一屋子的血還沒收拾呢,沒轍啊,我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啦。”

有個強調欲速則不達的渾蛋在第二天就和別人發生了交通事故,這是何等的厚顏無恥啊:“等一等,”我煩躁不已,打斷了他,“挑重點說,求求你了,行嗎,瑤瑤怎麽樣了?”

“瑤瑤還是個小餓鬼,吃這吃那的,不過從她的反應看,應該不曾誤食安定,就算吃了,那藥瓶裏可能也沒剩下多少吧!哦,說到藥品,我們始終沒能找到。我把血屋子翻了個遍,什麽新鮮玩意兒也沒有。老李問她的孩子,不過鑒於她那個言語水平,我看也問不出什麽東西來。”

“孩子的房間也找過了嗎?你要知道,患這種病的病人,有時候會有些狡猾的小心眼兒,因為她知道家人不願意讓她吃東西,所以可能會把藥瓶藏起來,掩蓋自己吃了藥的跡象。”

“是,我想到這一點了,所以瑤瑤的小床也被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

是嗎——從邏輯上來講,似乎也沒到深究此事的地步。假如普拉德•威利患者發現了可以吃的東西,他大概已經吃掉了,而不是留下來耐心等待下一頓的時候再吃!既然瑤瑤沒有服藥後的不舒服,那只能認為她也不曾發現藥瓶。

可我從老威的講述中,聯想到了另一個疑問:“從昨夜到現在,血汙一直沒收拾?是說這家裏只有瑤瑤一個孩子,無人監護嗎?”

“不,孩子的爺爺奶奶都在。只不過李詠霖事先打過電話,讓他們不要去動那間屋子,大概也是怕驚嚇了老人家。所以,是我倆剛剛給收拾完的。你得明白,兄弟,那血汪汪的感覺即使是白天,還讓我涼氣直冒,所以我把通知你的事兒給忘到九霄雲外去啦!”這口氣聽上去還挺得意的。

好吧,既然孩子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從段老板的參差咖啡館出來後,我不知道該去醫院還是該去李家,所以就在街上晃來晃去。現在,我總算知道了,自己也該回家休息休息了。

老威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他還在電話裏喋喋不休地說這說那,一會兒說那血怎麽怎麽難洗,讓他廢了大半瓶的漂白液;一會兒又說爺爺奶奶兩位老人家哭得挺傷心,不過大多是為孩子差點兒沒了媽媽而嘆息。

“還有件事,”他總是嘮叨了半天才忽然想起正題來,充分暴露了他的說明書本質,“我現在已經從他家出來了,剛才李詠霖讓我問你,晚上啥時候見面,別忘了通知他。”

“行,我不是你,沒那麽大忘性。”

“操,你的忘性還小啊?”老威很是不滿,“我問問你,交過幾個女朋友啊?”

“好了好了,一個沒有,行吧。”我忽又靈機一動,“有個任務,非你完成不可。”

其實用不著我拍馬屁,他自然爽快地答應了:“說吧。”

“你和李詠霖有舊,我想請你暗中幫我盯著他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