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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寂靜,廁所裏滴水的水龍頭還沒被修復,那一點一滴的撞擊聲回蕩在空曠的樓道裏,能夠將人逼瘋。趙順披了件單衣,感到渾身酸疼。他打開房門,朝著廁所的方向走去。一種莫名的恐懼開始侵襲,他想到了幾日前自己的遭遇。我大概真的病入膏肓了吧,趙順想。在這裏,是沒有人能殺死自己的,除了那漫長的時間和無限被拉長的空白,能殺死自己的,只有自己。趙順又走到了那個幾乎害死自己的馬桶前,一股難聞的臭味升騰起來。趙順感到一陣反胃,他拉動了儲水箱的閥門,水流逆時針地向下旋轉。趙順怔怔地看著那道軌跡,漸漸入神。不行!他用力搖了搖頭,自己不能再陷入這種環境。趙順感到恐懼,他已經不再相信自己了。腳下那道漆黑的影子,似乎是要陷害他的兇手,趙順一陣寒戰,準備轉頭回屋。

不對!在一瞬間,趙順感到毛骨悚然。他發現自己雖然在轉身,但那道影子卻一點兒沒有動,是我瘋了?還是什麽?

而與此同時,趙順的身體突然向後仰去。他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拖拽著自己,他想喊叫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股酸澀的胃液湧了上來,卻阻塞在喉嚨裏出不去,幾乎窒息。趙順這才意識到,這不是什麽幻覺,自己是被什麽勒住了脖子!

“呃……”趙順痛苦地掙紮,他用雙手緊緊抓住勒住脖子的東西。憑感覺,那是一塊被擰成繩子的布。趙順用力地反抗,竭盡全力去拉開繩索,但卻被勒得越來越緊。趙順掙紮著轉動身體,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身後的那個高大的身軀。有人想殺我!趙順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畢竟是個警察,求生的本能激起了曾經訓練的動作。他突然猛地向後仰去,同時用雙腳用力地蹬踹對面的墻壁。一瞬間,他和後面的人一同倒地,繩索暫時松開了。趙順立馬翻身坐起,猛地用右肘擊打後面人的臉部。

“啊!”慘叫聲證明了趙順動作的成功。

趙順剛想站起,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拽倒。那人力氣極大,一下就騎在了趙順身上。那是個前幾天剛入院的病人,他身高力大,此時正赤裸著上身。他同趙順一樣驚慌失措,但眼神中卻充滿冷酷和兇狠。趙順在這裏見過無數的眼神,或遊離或迷茫,沒有一個如這樣的意圖明確。他絕不是個真正的病人,他來的目的就是要自己的命。

一拳擊來,趙順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一股強大的力量再次扼住他的喉嚨,他努力掙紮,拼命地踢打對方的身體,都無濟於事。那人力量比他大許多,他想喊也喊不出聲音。他感到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意識開始遊離。一股發甜的味道出現在嗓子裏,眼前的世界由黑暗變得慘白,耳邊的聲音也開始減弱。我快死了,是嗎?趙順漸漸松開了緊握的雙手。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潘正靜止的身體,湍急的河水漩渦,無助的哭喊,劉權冷漠的眼神,任毅的放肆大笑……趙順眼前閃過無數畫面。不行!我不能死!趙順努力睜開雙眼,世界再次呈現黑暗。脖頸幾乎被折斷,口水順著嘴角橫流。趙順竭盡全力,顫抖著將手握成菱形,他竭盡全力,猛地戳向那人的喉部。

“嘔!”那人一下翻倒在地,那雙鐵鉗似的手頓時松了開來。趙順掙紮著爬起,他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就在那人痛苦地捂住自己喉部之時,趙順開始反擊了。打人,趙順還是很有章法的,他趁那人不備,甩腿向他腹部蹬去。要不是趙順幾乎虛脫,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那人痛叫而倒。趙順一不做二不休,猛撲過去,用力擰過他的胳膊。這是場生死的廝殺,趙順絕不會手軟。

“說!你是誰!誰派你來的!”趙順問。

“啊!”那人努力反抗,試圖想重新站起。趙順加大力度,拿左手箍著那人的左腕,用右手猛地擊打他的肩胛骨。“啊!”那人再次痛苦地大叫。

“說!是誰!要不卸了你的胳膊。”趙順提高聲音。

“啊……”那人克制著痛苦,在和趙順對抗。趙順知道,從剛才的舉動來看,這個人是比較專業的。

“不說?好!”趙順左手猛擡,右臂重壓,一下讓那人胳膊脫了臼。

“啊!”那人慘叫,撕心裂肺。

“你再裝,我讓你死在這兒,反正我也是個瘋子,殺人不犯法。”趙順狠狠地說,他順勢扳起了那人的右臂。“說!不說我再卸你一個胳膊!”

“我……我說!我說!”那人痛苦難耐,終於說話了。

“趙順!你在幹什麽!”廁所的門被撞開了,幾個值班的護士沖了進來。“放開他!”

趙順知道厄運降至,自己的行動將再次擱淺。上帝是不會站在他這一邊的,無數次的失敗告訴了他這個真理。趙順順從地放開了雙手,隨即被迎面撲來的護士按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