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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細的針頭深深刺入血管之中,透明的液體緩緩減少,原本狂躁憤怒的身體開始無力、虛弱,最後安靜。一瞬間,世界旋轉,陽光褪色,滿眼的顏色歸結為黑白,耳畔傳來時有時無的鳴響,由近至遠,直至消失……

趙順像頭被麻醉的困獸,安靜地躺在醫生診室的床上。氣喘籲籲的羅洋和劉權終於松開了手,羅醫生用手摸了摸趙順的頭,表情平淡地回到了座位上。

“醫生,他的病怎麽樣啊?”江浩坐在了醫生對面問。

“嗯,從現在的狀況來看,病人的情緒很不穩定,但在沒有進行詳細檢查診斷的前提下,我們還無法確診。您能跟我介紹一下,病人來醫院之前的情況嗎?”羅醫生是個中年女性,文雅端莊,保養得很好,說話的語速很慢。

“首先我告訴您,他是個警察,一個很優秀的警察。”江浩強調說,“他是我們單位的業務骨幹,對工作很負責、很敬業,破過許多大案。但在近期,不知為什麽,他經常會表現出狂躁的情緒,甚至動手打人。”

“他平時的人際關系怎麽樣?”羅醫生問。

“他人際關系處理得不是很好,有些偏執,說句俗話,比較獨。”江浩總結概括。

“這次他入院的誘因是什麽?”羅醫生問。

“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江浩停頓了一下。“今天我找他說案子,結果說著說著他就突然沖過來,撕扯我的衣服,力量相當大,幾乎是失去了控制的,之後不管我們如何勸阻都無濟於事,就把他送了過來。”江浩回答。

“那是什麽原因呢?是不是說了什麽刺激他的話呢?”羅醫生問。

“也許有吧,但都是工作上的事,具體什麽記不清了。”江浩誠懇地說。

“我需要看他以前的病歷,他以前看過精神方面的病吧?”羅醫生問。

“嗯,這……”江浩猶豫了一下。“他以前應該在人民醫院的神經內科看過病,但……”

“嗯,那煩勞您幫我取一下他的病歷,病人以前的病史和症狀,對我們判斷他的病情能起到重要的參考作用。”羅醫生說。

江浩習慣性地抽出一支煙,看了看羅醫生,又將煙放了回去。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默默地看著醫生發愣。江浩在想,那個病歷,是否該拿來呢?

“羅洋,你跑一趟。”短暫的思索後,江浩恢復了常態。

半小時後,羅洋從人民醫院取來了趙順的病歷。醫生看著病歷,搖了搖頭。

“按照以往病歷的記載,這個病人曾多次出現過‘強迫症’的狂躁行為和焦慮的症狀,而且存在幻視幻聽,這就是為什麽他有時在受到刺激時,會出現攻擊他人的原因了。你看,他最後一次看病,距離現在不過一周,而且還開了諸如‘羅拉’‘思諾思’的藥,可以說,他是存在一定問題的。”羅醫生說。

“您的意思是,他真的有病。”江浩問。

“可以這麽說,無論從他以前的病歷,還是他今天出現的症狀,都可以認為他存在一定的精神問題。但即使存在問題,也不能斷定他有病,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住院觀察才行。”羅醫生問,“在日常生活中,他在待人接物上,是不是也會表現得十分偏執呢?”

“嗯,他是挺固執的,這點除了在他處理人際關系上以外,在搞案子時也能體現出來。”江浩說。

“嗯,搞案子時也能體現?”羅醫生有些意外。

“是啊,比如他曾經搞過一個案子,主犯抓不著,他就硬是不吃不睡花了整整十八天的時間進行蹲守,最後才將主犯抓獲了。當時主犯住在一個郊區的臨時房裏,周圍沒有什麽可以棲身的隱蔽場所,就只有一個垃圾集中站。這位同志就硬是待在垃圾集中站裏,一蹲守就是十八天。”江浩嘆了口氣說,“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出來的。”

羅醫生也點了點頭。“從這個案子上說,他應該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優秀警察,但我是醫生,該從醫學的角度來解釋他的行為。一般出現精神問題的患者都是‘管狀思維’,所謂‘管狀思維’,就像管子裏養魚,一條道走到底,決不會像正常人一樣能知難而退,自己回頭。他認定的事就一定要辦到,不能有折扣或者迂回。但在這種情緒的驅使下,往往是越想幹好就越適得其反,而越強迫自己,病情也會越趨於嚴重。所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是一直存在著強迫和焦慮的症狀的。”羅醫生說。

“那醫生,他今天這種情況該怎麽辦呢?”江浩問。

“他今天這種情況,需要住院觀察治療,除了強迫和焦慮外,我們要確定他是否存在輕度的精神分裂症,今天他的家屬一起過來嗎?我們需要為他辦理入院手續。”羅醫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