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5頁)

“沒錯。”我說。我沒有多此一舉地告訴菲爾德,我的醫生畢爾德最近告訴我,我罹患的“風濕性痛風”很可能是一種非常難纏的性病。

“柯林斯先生,我們談話過程中您也在忍受劇痛,對吧?”

“我覺得眼睛像兩袋血。”我據實以告,“每次我睜開眼睛,就覺得可能會有幾品脫鮮血冒出來,流到臉上和胡子裏。”

“太糟了,先生,真糟。”菲爾德探長邊說邊搖頭,“我完全能諒解您必須靠鴉片酊或鴉片煙管尋求片刻解脫。可是先生,希望您別介意我這麽說,薩爾煙館的鴉片等級對您根本沒有效果。”

“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薩爾的鴉片純度被大幅稀釋過,對您這種疼痛起不了作用。那根本就不是純鴉片。沒錯,審慎搭配您的鴉片酊和鴉片煙,對您的病痛確實會有幫助,甚至可能出現奇效。可是藍門綠地和齊普賽街的鴉片館根本沒有您需要的高質量鴉片。”

“那麽哪裏才有?”話一出口,我已經猜到他的答案。

“拉薩裏王,”菲爾德探長說,“那個中國人開在地底城的隱秘煙館。”

“那些地窖和墓室底下。”我呆滯地說。

“沒錯。”

“你只是想讓我重回地底城。”我跟他四目對望。環球與鴿子的紅色窗簾滲進了暗淡的冷光。“讓我帶你去找祖德。”

菲爾德探長搖了搖他那顆日漸童禿、鬢角花白的腦袋。“不,柯林斯先生,那個方向找不到祖德。去年秋天狄更斯先生告訴您他經常回去祖德的巢穴,他說的無疑是實話,但他不是從附近的墳場進去的。我們派人在那裏看守幾個月了。祖德提供了其他通往他的地底王國的秘道。否則就是他這段時間以來一直住在地表,並且向狄更斯先生透露他某個住處的地點。所以狄更斯先生才不需要再走那條路進地底城,但如果您想靠拉薩裏王的純鴉片對抗病痛,您還是可以走那條路。”

我的酒杯空了。我擡起頭用突然濕潤的眼睛望著菲爾德。“我辦不到,”我說,“我試過了。我沒辦法移動地窖裏的棺木基座,進不了那層階梯。”

“我知道,先生。”菲爾德說。他的聲音流暢中帶點哀傷,像個十足專業的送行者,“只要您想去,不管白天或黑夜,黑徹利都會樂意協助您。希比,你說是嗎?”

“樂意之至,先生。”始終站在近旁的黑徹利答。坦白說我幾乎忘了他也在場。

“那我要怎麽傳話給他?”我問。

“那孩子還在您家街角等著。讓我的醋栗傳話,黑徹利探員一小時內就會趕去護送你穿越那些危險地區,幫你移開樓梯上方的障礙,在原地等您回來。”魔鬼般的菲爾德露出笑容,“他甚至願意再把手槍借給您。您不必害怕拉薩裏王和他那些顧客。有別於薩爾那些奸詐的顧客,拉薩裏和他那些活幹屍很清楚他們是靠我的容許才能存在的。”

我遲疑不決。

“我還能做些什麽來感謝您協助我們通過狄更斯先生找到祖德嗎?”菲爾德又問,“比如說家裏的問題?”

我斜睨菲爾德。他又知道我家裏什麽問題了?他怎麽會知道我去找薩爾除了緩解病痛,也是為了逃避跟卡羅琳之間的日夜爭吵?

“柯林斯先生,我結婚超過三十年了。”他輕聲說道,仿佛讀出我的心思,“我猜您那位女士——雖然過了那麽久時間——吵著要您給她名分,而您在雅茅斯的另一位女士吵著要回倫敦來見您。”

“該死的菲爾德,”我罵道,拳頭重重捶在桌子老舊的厚實木板上,“這些事跟你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當然沒有,先生。當然沒有。”菲爾德油滑地說,“但這些問題可能會影響您,也影響到我們的共同目標。我基於朋友的立場正在設法提供必要的協助。”

“這些事誰幫也不上,”我吼道,“而且你不是我朋友!”

菲爾德探長點頭表示理解。“可是先生,您不妨聽聽結婚多年的老頭子的建議,有時候換個環境可以換來一段時間的和平與寧靜,有效化解這種家庭困擾。”

“你是說搬家?我和卡羅琳討論過。”

“我猜您跟您那位女士多次步行到格洛斯特街看過一棟不錯的房子。”

有關菲爾德的屬下跟蹤我們這件事,我已經沒有絲毫的驚訝或震撼。就算他在我們梅坎比街的家墻壁裏偷藏了小矮人,記錄我和卡羅琳的爭吵,我也毫不意外。

“那棟房子還不錯,”我說,“可惜目前的住戶山渥德太太不想賣房子。反正我現在手頭很緊,也買不起。”

“柯林斯先生,這兩項困難都可以解決。”菲爾德探長開心地宣布,“如果我們繼續合作,我保證您跟您的女士和她女兒可以在一兩年內搬進那棟房子。您願意的話,您的馬莎小姐也可以重新回到波索瓦街的公寓。由我們提供她旅費和其他實時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