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木巫女是一個神秘而且聰慧的女子,最早看穿這甘州城裏一切的就是她。”

“因為我是個巫女,可以通鬼神,聽讕語。”木巫女此時的眉頭舒展開來,露出了輕松的表情。

“你說自己能通鬼神,但是在我看來,你更像是能讀懂人心!”

這話說得眾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讀懂人心?”赫雲圖小心翼翼地問,“若是世間真的有人如此,那真的是近似妖魔了!”

“並不是說她真的能讀懂人心,而是她擅長推理和揣摩,能從別人不注意的地方和細節推斷出事件的始末和一個人所經歷過的事情。”狄公溫和地解釋了一下。

大家都松了口氣。

“閣老謬贊,事實上,有很多人有這種才能,比如說很多江湖騙子或者如小女這樣的巫女神漢。恕小女冒犯,大人應該也是如此。”木巫女倒是十分坦然自若。

狄公倒是不以為忤,也跟著一笑。

“恰恰是因為這一點,你幫助了我們,也解救了甘州,姑娘確實居功甚偉!不誇張地說,我們一入張掖縣,就進入了姑娘的局中。我們要來甘州巡視並不是秘密,而我有個不好的習慣,喜歡私訪。不可否認,這讓我得到了很多樂趣,當然,也能讓人對此加以提防。”狄公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守城的官兵不可能認出我,他們只可能注意‘疑似’我的人。而真正認出我的是白慶安——他應該是在什麽時候見過我的,他是長安地方口音,所以這很有可能。當我上了茶樓,好戲就開場了。柳家母子是引子,白樂官在我耳邊煽風點火,而目的不過是希望能夠把我引到你的面館,希望我會因為好奇去調查人們為什麽會吃面上癮,然後就會發現你往面湯裏加曼陀羅和米囊花的行為。而囚車裏的和尚們卻是恰逢其時,正巧把另外一個你希望我注意的事情引了出來。”

“實話說來,那幾日著實廢了我幾鍋好湯。”木巫女無奈地搖搖頭,“不過是值得的,只不過康敏的突然出現確實讓我始料未及。”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也正是她的不智之舉讓一切有了破綻,話說當時面館裏吃面的人……應該都是你們的人吧!”

“是的,絕大部分都是我們的人。”

“怪不得氣氛一團凝滯,因為他們都知道我們是誰!”狄公搖頭笑道。

“在普通人面前演戲和在朝廷一品大員面前演戲終究是不同,大家都在緊張。”木巫女掩唇笑道。

“你在寶相寺現身,也是希望能讓我們找到後山的那片曼陀羅和米囊花田,或者說下面的屍體。”

“對,那是問難種的,他會從其中提煉出香料和香油,但是這兩種花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我曾經見過一個逃出來的礦工——一個非常偶然的情況下,當時我在山中采藥,他躺在草叢裏奄奄一息,後來上癮的症狀發作起來,這場發作最後要了他的性命。從他留下的只言片語中,我懷疑到雞鳴山裏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勾當,很快他的屍體就被一群李家的護院找到,埋了起來。我暗中看完了一切,越發覺得李家和寶相寺中的和尚與雞鳴山中的陰謀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

“的確如此。問難是調香制香的高手,不僅僅把所有人用自己調制的迷香迷倒了,我覺得他還用這些毒花調配了毒藥。”

“柳家的小公子中的毒,還有李天峰中的毒,都屬於這種毒藥。”木巫女點點頭。

“木巫女既然知道這麽多,為何不報官?”聞廣頗有些怨氣,若是木巫女早些報官,就無今日之憂,更不必在狄公面前如此丟人。

“因為我們不知道縣裏和州中的官員誰能信任!”木巫女冷冷一笑,“我們不信任您和那位師爺,因為我們也沒辦法確認你們是不是一夥兒的!”

聞廣的表情有些訕訕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師爺竟然是縣衙中的內鬼。

“丹珠又是如何知道這個消息的?”

“我是羅什的枕邊人,怎麽可能對他的所作所為完全一無所知?”丹珠的面色蒼白如紙,“我有一次偷聽到了他和李天峰的談話——李天峰來質問他為什麽要蠱惑自己的兒子造反,而他們平時就用阿蠻傳遞消息!”

“羅什和李躍龍果然在私下有接觸。”狄公點點頭,“我懷疑李躍龍可能要比他父親更早認識羅什——他在六年前曾經上京考過明算科,羅什經常帶團入京師,也許他們在那個時候就認識了。”

“您想不到這讓我多害怕,我完全不想陪他去送死!”說到此處,丹珠落下了眼淚,“團裏其他的人都是無辜的,為了成就他一個人貪婪的野心,要我們其他人作為踏腳石,這太過自私了!更可怕的是,這一定會引起曠日持久的戰爭,太多無辜的人不應該遭受這一切!可是我說出去又有誰能相信呢?羅什和很多官員都稱兄道弟,往來密切,誰又知道他們是不是一夥的呢?而且您看到了舞團的那些護衛,個個如狼似虎,把我們看得很緊,如果稍有行差踏錯,只怕我們在舞團裏無聲無息地被殺死也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