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周良可能是沒有見過像狄公這麽高的官,嚇得哆哆嗦嗦的,一張老臉煞白,來了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頭也不敢擡。

狄公對他的印象並不好,如今看他如此情狀,更是不喜。

“起來回話。”

“是,是。”

“本閣找你來,就是要你來看看這曲譜……”

誰知道狄公剛剛說了這麽一句,竟然就把這周良又是嚇得體如篩糠,連頭都不敢再擡。

“閣老萬萬不可啊,這等邪曲,就應該將之焚毀,然後將灰燼鎮在佛塔之下,方能隔絕它的邪氣,萬萬不能把它拿出來!”

“周良,你如何能判斷出它滿是邪氣?”狄公不解地問。

周良的臉上立刻露出幾分恐懼。

“案發之後,聞大人讓我看過這曲子,誰知道小人見了這樂譜一次,就開始黴運纏身,有那麽一兩次還差點兒丟掉性命。您沒見寶相寺那麽大一個寺廟,還是有佛祖庇佑的,不也是凋零敗落了嗎?!”

狄公面色不愉。

“也就是說你確定,寶相寺的慘案就是因為這首曲子?”

“正是!”

“你說你因為這首曲子差點兒丟了性命,且說說發生了什麽事?”

“小人一次走在山間,突然山上有滾石落下,若是小人慢走了半步,怕是早就成了肉泥。還有一次,在街角遇到混混打架,若不是府衙的衙役來了,差點兒卷入他們的亂鬥被亂棒打死,真真都是飛來橫禍!”周良一邊說一邊嘆息,好像對於這曲子真的是無比恐懼。

“那麽你在寶相寺出事的那天做了什麽?”

“閣、閣老此言何意?難道是疑心小人……”

“讓你答就趕快回答,是你在提問還是大人在提問?”秦鳳歌立刻表示了不滿,他每喝出一個字,周良就抖一下。

“小人才疏學淺,否則也不會這把年紀才是一個縣中的樂官。小人從前就看了,也沒看出什麽,如今再看,也肯定看不出什麽名堂!”周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說,就是不想看那樂譜。

看他畏畏縮縮、百般推諉,狄公心中非常不耐。又問了幾句當天晚宴上的情形和對羅什的了解,也是沒有什麽有用的線索提供,便擺擺手打發他出去了。

“大人,我想到還有一個人也能看這曲子。他是州中的樂官,品級比周良高,一手琵琶彈得極好,而且和我們還有些交情……”赫雲圖提議說。

“白慶安?”狄公一怔,“是了,我竟然把他忘記了!”

狄公立刻差人把白慶安找了來,白慶安倒是沒有什麽推諉。

誰知白慶安看了那曲譜後,面色竟然微微有些發白。

“占巴丹的曲子倒是沒什麽特別,尋常的曲子,說是從天竺過來的佛曲,在下存疑,因為其中已經融合了太多中原音樂的曲風。至於另外一首曲子,倒真正是佛曲的樣子,下官很想知道它的由來。大人,下官有個不情之請,若您詢問寶相寺的和尚,下官可不可以在一旁聽審?”白慶安沒有直接說曲子的問題,而是問了另外一個要求。

“為什麽?”

“這曲子……確實是有些怪異之處,鑒定這種古曲猶如鑒定古董,來源出處一定是要知道的。”

狄公看他神情奇怪,心下詫異,但是他說得倒是極有道理,便未加多問,而是應允了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