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白慶安回來了。”沈聽松在狄公耳邊輕聲地把衙役剛剛告訴他的話轉述了一遍。狄公一挑眉毛,微微有些驚訝。

“我以為他跑了,誰想到他竟然回來了!”秦鳳歌也覺得很驚訝,他知道那衙役就是剛剛去尋白慶安的人。

“他有沒有說自己去了哪裏?”

“有些含糊,說是有些私事要處理,但是不肯說出是什麽事情,如此敷衍塞責,定然是有什麽問題!”

“我知道了。”狄公點頭,微微蹙眉,“將他帶過來,我要單獨見他。”

白慶安站在狄公面前略微有些忐忑。

狄公上下打量了他半晌,突然開口問道:

“你為什麽要躲著聞大人?”

“小人並沒有躲聞大人,剛剛離開只不過是處理些私事,沒想到被大人誤會了。”白慶安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看起來很局促的樣子。

狄公微微一笑,也沒有繼續為難他。

“事實上,這裏真正和羅什沒有恩怨關系的人就是你,但是你卻突然離開了,這不免讓人生疑。我還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就是周樂官也在躲著你!我曾經懷疑周樂官是認出了我,不過我覺得這似乎不太可能。我又想起,在昨晚的宴會上,你彈奏琵琶的時候就坐在我們前面,他更有可能是認出了你。而今天案發,聞縣令一來你就消失了,他一離開你又出現了。所以你讓本閣怎麽想,要麽就是聞大人認得你,要麽你就是真正的兇手,可如果你是兇手,應該早就一走了之,沒必要再回來!”

白慶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隨後正了神色,對狄公重新施了一禮。“大人真是目光如炬!實不相瞞,在下是州樂衙的人,此次歌舞大比,為的是向上選拔曲目。從前這個時候,有很多的樂團會對負責選拔的官員進行賄賂,以保證自己可以雀屏中選,鬧出了不少的事情……”

“所以你此次前來,是為了私下調查有無違規行為?”

“是的,我懷疑羅什用了不正當的手段贏得了選拔——因為他最強有力的對手驚鴻舞團竟然慘遭巨變,一晚上失去了所有的樂師。州中的長官對婆娑舞團的態度又曖昧不明,所以我就偷偷跑過來摸摸他們的底。”說到此處,白慶安似乎有些羞愧,“聞大人確實認識我,我當然不能讓他知道我在這裏。”

“怪不得那個周樂官在看到你之後就變得收斂起來,他是認出了你?”

“是的,說起周良這個人,我對他十分不屑。這個時期本就應該避嫌,他卻與這些人打得火熱。我是他的上官,他當然認識我。不瞞大人,我剛剛不僅僅是為了躲聞大人,也是為了找周良——和他談了一些關於此次選拔的事情,事實上我們是不歡而散。”

“你真的是摸舞團的底的,不是為了阿奴?”狄公打趣地問了一句。

“呃,阿奴算是其中一個原因——我算得上是對她一見鐘情吧!”白慶安有點局促,“閣老莫要再打趣小人,還是說這舞團的事情吧!實際上,下官覺得這個舞團有些古怪。”

“古怪?”

“在下在州中做樂官幾年,各種舞團不知道見了多少,但是這個舞團卻有些不一樣。這裏的護衛差不多和團員一樣多,就算這裏都是奴隸,也不需要這麽多的人看守!”

“你在暗示些什麽?”狄公微微挑了挑眉頭。

“不好說。”白慶安搖搖頭,“下官不敢妄語,懂樂理的人都有些敏感,也可能是我多心。但是說實話,這個舞團和驚鴻舞團比起來,也算不上特別有優勢,但是誰知道驚鴻舞團會一下子出了那種慘事!”

“莫非你是指寶相寺的案子?”

“原來閣老也知道寶相寺的案子。是的,那裏死去的樂師就是驚鴻舞團的人!”

“那個案子稍後再說,你先把昨夜發生的事情說一說。”

白慶安點頭,不過看起來好像覺得不能和狄公說寶相寺的案子有些遺憾。

“也沒什麽,羅什他邀請我住進這個房間,以表看重之意,還把原來住在這裏的那個姑娘趕走了。在晚宴後回到小院時,我正好看到達哈和丹珠姑娘出來,說羅什已經睡下了,丹珠姑娘去要了盆水,好像羅什吐了,她要清理一下。我的對門就是阿奴,她並沒有出來。”白慶安露出一點點失望的神情,“不過在大家都回房休息後,我好像聽見對面有人開了門,然後有輕微的腳步聲,您知道我本就是個樂官,對於聲音非常敏感,所以確定不會聽錯。”

“能聽出是哪個人的腳步聲嗎?”

“我覺得應該是阿奴。”白慶安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如果是達哈的話,男人腳步重,而且要出去必定經過我門前,肯定是能聽得出來的。只是我當時沒有在意,大家又不是囚犯,外出走動本就是尋常事,因此很快就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