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這個東西是昨晚用的酒胡子?”狄公在倉庫裏又打開了幾個箱子,裏面是一些皮料還有一些用羊皮袋裝的葡萄酒,但是在其中一個箱子裏,發現了一個酒胡子。

“這是昨天晚上酒宴上用的那個?”狄公擡眼問向小桃。

“是的。”

狄公記得羅什昨天晚上的運氣並不怎麽好,酒胡子很多次都倒向他,導致他喝了不少酒。但是他仔細研究了一下這酒胡子,一時間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於是繼續詢問小桃。

“林招南為什麽會來昨天晚上的宴會?”

“招南他想帶走我,但是我的賣身契在羅什手中,需要很大一筆錢。後來突然有一天,招南跟我說,團長同意了,他有地方弄到那筆錢。我問他用什麽方式弄到錢,但是他怎麽也不肯說,後來他就離開舞團,去了驚鴻舞團當樂師。但是讓我奇怪的是,當時團長雖然憤怒,卻沒有達到我想象的程度,那個時候我一直戰戰兢兢,生怕他來報復我,但是並沒有。之後突然有一天,他對我的態度變得可怕起來,威脅著要把我賣掉,甚至還想對我……多虧了丹珠姐,假裝吃醋來鬧把他拉走了。”

“你依然沒有解釋林招南昨晚為什麽會來?”

“我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和他見面了。”小桃哭著搖頭,“他可能是來找團長繼續說給我贖身這件事吧,誰知道團長能那麽……”說到這裏,這姑娘突然反應過來,驚恐萬分地擺著手。“大人,您是不是懷疑他?不可能是他的,他又進不來,後門是有人守著的!”

“可是昨夜的後門形同虛設。”狄公搖了搖頭,“如果林招南就趁了這個機會進來呢?”

小桃不能回答這個問題,眼淚又像滾珠一樣落下來,但是木巫女反駁了狄公的話。

“大人,就算林招南進來見到了小桃,他們又是怎樣殺死羅什的,又是在哪裏殺死羅什的?大人沒有證據,只靠自己的推測就要將人定罪了嗎?”

不得不說,木巫女這話說得頗帶有挑釁的意味。

“你這大膽的女子!”秦鳳歌簡直要被木巫女的態度氣死了,覺得她簡直是膽大包天,竟然敢跟狄公如此說話。

“鳳歌,不需如此,她說的也是實情。”狄公打斷了秦鳳歌的呵斥,頗有興趣地打量著木巫女,並沒有動怒,嘴角還慢慢勾起了一個微笑。“昔年狄某在大理寺斷案萬余,並無一人喊冤,並不是靠嚴刑拷打和胡亂猜測。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需要思考各種情況,我的確會將人抓捕定罪,但那定然是真相大白的時候!”

“呵,希望如此!”

如果她不是個女子,秦鳳歌覺得自己能把她打一頓,可是他不能,只有憤憤地在一旁盯著她看。

“我們看了這裏所有的房間,都沒有發現搏鬥過的痕跡和可能造成羅什手指傷可見骨的地方。也就是說,這些地方都不是第一現場。羅什的死還有很多謎團,如果不能把它們一一解開,不能說破了這個案子。”狄公想了想,又帶著人回到了羅什住的小院,“首先一點就是,兇手在四更天後,怎樣躲過了同院的四個人把人帶走殺害?”

“也許兇手一直留在屋內,趁著人們發現屍體慌亂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又或者發現屍體的達哈說了謊,羅什窗後的腳印並不是他聽墻根留下的,而是去殺人的時候留下的。”沈聽松說。

“但窗子是從裏面關上的,達哈去叫門的時候,院子裏其他人都是看見他的。”

“既然整個客棧都找過了,也沒有發現蹤跡,您說有沒有可能羅什被人帶出客棧了?”

“羅什是個醉酒的男人,他身形高大,想要把他弄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覺得需要兩個人才能完全控制住他。而且他顯然掙紮過,十根手指都因為這種掙紮磨損了,也就是說他根本沒被抑制住力量。”

“可是兇手既然能把他帶走,為何又要多此一舉把他送回來?”秦鳳歌也表示不解,而且他還一直糾結於密室的問題,“這房間的門是從內裏扣住的,窗子也是從內裏閂著的,兇手又是如何離開的呢?”

“能把門從外面鎖上其實並不難,鳳歌,不要讓這件事困住你。”狄公看了看周圍,被摔壞的胡琴就在鸚鵡籠子掛架的一邊,上面的琴弦崩得到處都是,有一根落在了門邊的地上,狄公從地上撿起了那根胡琴的弦。

“這個客棧的門閂是搭扣式而不是橫插式的,所以只需要將門閂上搭的橫木用這樣的絲線吊起,甚至都不用打結——直接套上即可。絲線的兩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繞過門板頂上,然後關門,輕輕用絲線慢慢放下橫搭的橫木,也許一次不能成功,但是慢慢地試兩次也就成了。當門閂上後,拽住絲線的一端一扯,絲線就抽出來了。”狄公演示了一下,而且很幸運,他一次就成功了,門從裏面閂上了,眾人都感嘆不已。“所以說兇手將這裏搞得這麽亂,雖然說可能是在尋找雪蓮珠,但也未嘗不是掩蓋自己手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