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奧利弗·曼德斯

薩特思韋特來到施派爾和羅斯公司的辦公處,請求會見奧利弗·曼德斯先生,並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不一會兒,他就被領進了一個小房間,奧利弗正坐在一張寫字台邊。

這位年輕人站起身來,與他握了握手。

“很高興你來找我,先生。”他說。

他的語氣卻暗示著:

“我不得不這麽說,但這真是太他媽沒勁了。”

不過,薩特思韋特才不會輕易泄氣。他坐下來,別有用心地擤擤鼻子,從手帕後瞥向對方,說:

“看到早上的新聞了嗎?”

“你是說金融方面的新情況?嗯,美元——”

“不是美元,”薩特思韋特說,“是死亡事件。魯茅斯開棺驗屍的結果。巴賓頓是被尼古丁毒死的。”

“哦,那個,是的,我看見了。咱們幹勁十足的蛋蛋會滿意的。她一直堅稱那是場謀殺。”

“但你對它沒興趣?”

“我的品位沒那麽粗俗。畢竟,兇殺案嘛——”他聳聳肩,“太暴力,也毫無美感可言。”

“並不總是毫無美感。”薩特思韋特說。

“不是嗎?嗯,可能吧。”

“取決於誰是兇手,對吧。比如說,我敢肯定,如果是你,兇案一定會精巧布局,充滿藝術性。”

“過獎了。”奧利弗拉長聲調說。

“不過,坦白說,親愛的孩子,我對你偽造的那場意外評價不高。就我所知,警方的評價也不高。”

屋裏的空氣凝滯了一下,接著一支筆掉到地上,打破了寧靜。

奧利弗說:

“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你的話。”

“你在梅爾福特莊園的那場拙劣表演。我很想知道你那樣做的原因。”

又是一陣沉默,接著奧利弗開口說:

“你是說警方……懷疑?”

薩特思韋特點點頭。

“看起來有點可疑,你覺得呢?”他語調輕快,“不過,也許你有個非常合理的原因。”

“我是有原因的。”奧利弗慢吞吞地說,“至於合不合常理,我說不好。”

“可以讓我來判斷嗎?”

二人頓了頓,然後奧利弗說:

“我到那裏……之所以用那種方式……都是按照巴塞洛繆爵士的提議。”

“什麽?”薩特思韋特非常震驚。

“有點奇怪,對吧?但事實如此。我收到他寄來的一封信,提議我假裝出了意外,順理成章地留宿。他說自己不能將原因寫在信裏,但是一有機會他就會向我解釋。”

“他解釋了嗎?”

“他沒有……我剛好在晚餐前抵達莊園,沒有機會與他獨處。晚餐的最後,他……他死了。”

奧利弗一掃之前疲憊的樣子,一雙深色的眼眸緊緊盯著薩特思韋特,仿佛在仔細觀察對方聽到這席話的反應。

“這封信還在你手上嗎?”

“沒有,我撕掉了。”

“真遺憾。”薩特思韋特幹巴巴地說,“你也什麽都沒跟警方說?”

“沒有。這聽起來……嗯,好像我自己編的似的。”

“確實像編的。”

薩特思韋特搖搖頭。巴塞洛繆·斯特裏蘭奇真的寫過這樣一封信嗎?這不符合他一向的行事風格。這件事有種戲劇化的誇張風格,完全不像醫生平時樸素愉悅的性格。

他擡頭看向小夥子。奧利弗還在看著他。薩特思韋特心想:“他在觀察我是不是能接受這個說法。”

他說:“巴塞洛繆爵士完全沒有對自己的請求給出任何解釋嗎?”

“一點沒有。”

“不可思議。”

奧利弗沒有說話。

“然而,你卻也聽從了他的建議?”

奧利弗再次稍稍顯出了疲態。

“沒錯,當時看來,這似乎能讓我從庸碌疲憊的生活中稍作解脫,喘口氣。必須承認,我也很好奇。”

“還有別的情況嗎?”薩特思韋特問道。

“先生,你是什麽意思,‘別的情況’?”

薩特思韋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意思。他只是憑著模糊的直覺提出問題。

“我是說,”他說,“還有什麽其他想告訴我的嗎?有沒有什麽對你不利的情況?”

小夥子頓了頓,聳聳肩。

“我想應該坦白一下。那個女人不太可能守住秘密。”

薩特思韋特疑惑地看著他。

“兇案發生後的那天早上,我跟叫安東尼·阿姆斯特朗的那個女人聊天。聊到一半,我掏出自己的小筆記本,裏面掉出來一樣東西。她撿起來遞給了我。”

“這個東西是?”

“很不走運,她還給我之前,瞟了它一眼。是一張剪報,關於尼古丁的——它的毒性如何致命之類的內容。”

“你怎麽會對這個感興趣呢?”

“我沒有。我應該是以前把這張剪報放進錢包的,但我記不起來了。有點奇怪,是吧?”

薩特思韋特心想:“單薄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