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確證

第一章 寄給查爾斯爵士的信

薩特思韋特來到蒙特卡洛。他走訪宴會的時光已經結束,而九月的裏維埃拉[1]是他的最愛。

他坐在園子裏,曬著太陽,看著兩天前的《每日郵報》。

突然,一個名字引起他的注意。斯特裏蘭奇。《巴塞洛繆·斯特裏蘭奇爵士訃告》。他往下讀:

我們遺憾地宣布,傑出的神經學專家巴塞洛繆·斯特裏蘭奇爵士不幸離世。當晚,巴塞洛繆爵士正在約克郡[2]的家中舉辦宴會,與若幹朋友相聚,身體和精神狀態良好。晚餐臨近結束時,他與朋友聊天,並飲下一杯波爾多紅酒,但突然疾病發作,醫生抵達前便已身亡。我們深切緬懷巴塞洛繆爵士。他是……

文章接下去敘述了巴塞洛繆爵士的職業經歷和成就。

報紙從薩特思韋特手中滑落。他受到極大震動。上次見到醫生的情景在他腦海中閃回:虎背熊腰,興高采烈,身強體壯。而現在,他卻死了。報紙上的只言片語飄進薩特思韋特心裏,令他十分不快——“飲下一杯波爾多紅酒。”“突然疾病發作……醫生抵達前便已身亡……”

雖說不是雞尾酒,而是波爾多紅酒,但其他情況與發生在康沃爾郡[3]的事件驚人相似。薩特思韋特眼前又浮現出和藹的老牧師那張扭曲的臉……

那麽,假設……

他擡起頭,看見查爾斯·卡特萊特爵士穿過草坪向他走來。

“薩特思韋特,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正想找你。你看到可憐的老托裏的消息沒?”

“我正看著呢。”

查爾斯爵士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他拋棄了灰色法蘭絨和舊毛衣,此時身著遊艇服裝,打扮得無可挑剔。他現在是法國南部見多識廣的遊艇駕駛人。

“薩特思韋特,聽著。托裏身子骨好得很,從沒什麽大毛病。是我這次又在臆想嗎?這件事有沒有讓你想起……想起……?”

“想起魯茅斯的那件事?是啊,沒錯。不過,我們當然也有可能是錯的,或許只是表面看上去相似而已。畢竟有很多原因可以導致猝死。”

查爾斯爵士不耐煩地點點頭,說:

“我剛剛收到一封信,是蛋蛋·利頓·戈爾寄來的。”

薩特思韋特藏起一抹微笑。

“你第一次收到她的信嗎?”

查爾斯爵士不疑有他。

“不是。我到這裏之後不久,就收到她第一封信,後來又來了幾封。她在信裏只是聊聊最近發生的事之類的。我沒有回信……真見鬼,我不敢回信啊,薩特思韋特……當然,這姑娘完全不知情,但我不想出醜。”

薩特思韋特狀似無意地掩著嘴,依然忍不住微笑。

“那這封呢?”他問。

“這封不一樣。她請求援助……”

“援助?”薩特思韋特挑起眉頭。

“她當時在場……嗯,在房子裏……事情發生的時候。”

“你是說,巴塞洛繆·斯特裏蘭奇爵士去世的時候,她在爵士身邊?”

“是的。”

“她怎麽說?”

查爾斯爵士從兜裏掏出一封信。他略略猶豫,然後遞給薩特思韋特。

“你還是自己看吧。”

薩特思韋特展開信紙,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

親愛的查爾斯爵士:

我不知道你何時會收到這封信,希望能盡快到達你手裏。我十分憂慮,不知如何是好。據我估計,你會在報紙上看到巴塞洛繆·斯特裏蘭奇爵士離世的消息。嗯,他和巴賓頓先生死亡時的情況是一樣的。這不可能是巧合——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擔心極了……

事到如今,你可以回來做些什麽嗎?這樣說或許有些唐突,但你之前有過疑慮,而沒人相信你。現在,你的朋友不幸遇害,如果你不回來,就可能再也沒人揭開真相了。我相信你能做到,打心眼兒裏相信……

還有一件事。我確實很擔心一個人……我心裏清楚,他與這件事毫無瓜葛,可情況現在有些奇怪。哦!我在一封信裏說不清。你能回來嗎?你可以揭開真相,我知道你可以的。

倉促之中的

蛋蛋

“嗯?”查爾斯爵士焦急地問,“當然啦,有點前言不搭後語,因為她是匆忙寫的。不過你有什麽想法?”

薩特思韋特慢悠悠地疊起信,趁此間隙琢磨著如何回答。

他也認為這封信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他覺得它不是匆忙寫就的。在他看來,這封信措辭謹慎,寫信人刻意滿足了查爾斯爵士的虛榮心、他的騎士精神以及他的冒險天性。

以薩特思韋特對查爾斯爵士的了解,這封信必然能引起他的興趣。

“你認為她說的‘一個人’是誰,還是個‘他’?”薩特思韋特問。

“我想應該是曼德斯吧。”

“那麽,他當時應該也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