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國際象棋之謎

我和波洛經常光顧蘇霍區的一家小餐館。那天晚上,我們到店裏用餐,發現旁邊桌坐著我們的朋友賈普探長。鑒於我們這邊還有座位,他便過來加入了我們。當時我們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他了。

“你最近都不來看我們了。”波洛抱怨道,“自上次黃茉莉一案後,我們有將近一個月沒見面了。”

“因為我最近到北邊去了。你們怎麽樣?四魔頭依舊逍遙法外?”

波洛對他責備地搖了搖手指。

“啊!你這是在嘲諷我。不過四魔頭是真實存在的。”

“哦!我一點兒都不懷疑。但他們並不像你說的那樣,成了宇宙的中心。”

“我的朋友,這你就錯了。當今世界上最為邪惡的力量就是這個‘四魔頭’。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沒有人知道,但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史無前例的犯罪集團。首領是整個中國最為聰慧的大腦,其下是一個美國大富豪、一個法國女科學家,至於第四號人物——”

賈普打斷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反正你就是不撞南墻不回頭。我覺得這已經成了你新的狂熱目標,波洛先生。不如我們聊點別的吧,你對國際象棋有興趣嗎?”

“我確實玩過。”

“那你聽說昨天發生的那個怪事了嗎?兩大世界高手之間的對決,其中一個死在了棋桌上。”

“我聽說了。俄國象棋大師沙瓦羅諾夫博士是其中一位選手,那位因心力衰竭死在棋桌上的選手是個年輕有才的美國人,叫季爾莫·威爾森。”

“沒錯。沙瓦羅諾夫幾年前打敗魯賓斯坦成了俄國冠軍。威爾森則被譽為第二個卡帕布蘭卡 (注:何塞·拉烏爾·卡帕布蘭卡(José Raúl Capablanca,1888—1942 ),古巴國際象棋手,四歲開始下棋,十三歲成為古巴國際象棋冠軍。一九○九年打敗美國國際象棋冠軍馬爾沙爾,兩年後參加西班牙大型國際比賽,戰勝多名高手獲得冠軍。第一次世界大戰後,一九二一年與埃曼紐爾·拉斯克進行國際象棋世界冠軍賽,以四勝十平的不敗紀錄奪冠,次年又以不敗紀錄獲倫敦大型國際賽冠軍。一九二七年敗於亞歷山大·阿廖欣而失去世界冠軍稱號。) 。”

“那確實是件怪事。”波洛低聲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對那件事很感興趣?”

賈普十分尷尬地笑了幾聲。

“你又猜對了,波洛先生。我實在想不明白,威爾森健康得很,完全沒有任何心臟方面的疾病。他的死太令人費解了。”

“難道你懷疑是沙瓦羅諾夫博士視他為威脅,所以殺了他嗎?”我忍不住大聲問。

“當然不是。”賈普冷冷地說,“我不認為一個俄國人會因為怕輸棋而痛下殺手。而且不管怎麽說,從我掌握的信息來看,情況應該是反過來的。那個博士好像是個厲害人物,他們都說他僅次於拉斯克 (注:伊曼紐·拉斯克(Emanuel Lasker,1868-1941),德國國際象棋大師,善於防禦。從一八九四年到一九二一年,他連續二十七年蟬聯世界國際象棋冠軍。) 。”

波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麽,你的小腦袋瓜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呢?”他問,“為什麽威爾森會被下毒?當然,我猜你一定懷疑死因是毒殺。”

“那是自然。心臟衰竭,意思就是你的心臟停止跳動了。就是這樣的。當時醫生做出的正式診斷就是這個。可是他在私下裏對我們表示,他對這個診斷不太滿意。”

“屍檢什麽時候開始?”

“今晚。威爾森的死亡非常突然。他看上去很正常,而且當時正在移動一顆棋子,然後就突然向前撲倒——死了!”

“極少有毒藥表現出這樣的發作症狀。”波洛說。

“我知道。屍檢應該能給我們一點線索。不過為什麽會有人想除掉季爾莫·威爾森呢?這是我最想知道的。那個小夥子人畜無害,謙遜有禮,剛從美國來到這裏,很明顯從未樹敵。”

“這有點令人難以置信。”我若有所思地說。

“完全不會。”波洛微笑著說,“我能看出來,賈普有自己的理論。”

“我確實有,波洛先生。我不認為下毒的目標是威爾森,目標應該是另一個人。”

“沙瓦羅諾夫?”

“是的。沙瓦羅諾夫在革命爆發時得罪了布爾什維克黨,甚至有報告宣稱他已經遭到殺害,而實際上他出逃了,並在西伯利亞度過了艱難的三年逃亡生活。他遭受的苦難實在太過深重,使他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的朋友和熟人都說自己幾乎認不出沙瓦羅諾夫了。他的頭發全部變白,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個蒼蒼老者。而且他成了半殘廢,平時很少出門,跟自己的外甥女住在一起。他外甥女叫索尼婭·達維羅夫,住在威斯敏斯特的一間公寓裏,家裏還有一個俄國男仆。他可能依舊認為自己正被追捕,因此一開始極不情願參加這場國際象棋對決。他先是二話不說地拒絕了好幾次,直到報紙開始對其大肆宣揚,對他‘毫無運動精神的拒絕’添油加醋地大書特書,他才終於放棄了抵抗。季爾莫·威爾森用他極具美國特色的固執不斷對其挑釁,最後總算如願以償。現在我問你,波洛先生,為什麽他會那麽不情願?因為他不想吸引注意力。不想讓某些人發現他的蹤跡。這就是我的結論——季爾莫·威爾森是被誤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