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頁)
“你這個頑固的老家夥,”我說,“我的頭腦也不——”
這時,敲門聲打斷了我的話。波洛叫了一聲“請進”,我的女兒朱迪斯走了進來。
雖然我一向不擅長描述,但我還是想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女兒。
朱迪斯身材修長,無論何時都挺胸擡頭。她長著一對筆直的黑眉,面頰與下頜的線條秀美而樸實無華。她面色嚴肅,略帶譏諷之色。在我看來,她帶有一種悲劇的氣質。
朱迪斯沒有上來親吻我——這樣的事她是萬萬做不出來的。她只是微笑著對我說:“你好,父親。”
她的笑容羞澀而略顯尷尬,但仍然讓我感覺到她見到我是高興的,只不過她不善表達。
“嗯,”我說這話時感覺傻傻的,就像我每次跟年輕人聊天時一樣,“我找到這兒了。”
“你很聰明啊,親愛的。”朱迪斯說。
“我跟他說過了,”波洛說,“關於這兒的飯菜。”
“有那麽差嗎?”朱迪斯問道。
“你不應該這樣問我,我的孩子。難道你除了試管和顯微鏡之外,腦子裏什麽都不想嗎?你的中指上還沾著亞甲藍。你丈夫的胃口可還指望你照顧呢。”
“我不會結婚的。”
“你當然會結婚。不然上帝為什麽要創造你?”
“我希望上帝創造我不單單是為了結婚這一個理由。”朱迪斯說。
“但結婚顯然是最重要的理由。”
“好吧,”朱迪斯說,“你給我找個好丈夫,我就好好照顧他的胃口。”
“別看她現在嘲笑我,”波洛說,“總有一天她會知道我說得沒錯。”
又有人敲了一下門,接著富蘭克林博士走了進來。他今年三十五歲,身材高大瘦削。他有堅毅的下巴,微微發紅的頭發和明亮的藍色眼睛。他是我見過的最其貌不揚的男人,而且總是心不在焉地到處亂撞。
他一頭撞上波洛座椅旁邊的屏風,然後馬上半扭著臉咕噥著“對不起”。
我很想笑,卻注意到朱迪斯依舊很嚴肅。我估計她早就對這種事司空見慣了。
“你記得我父親吧?”朱迪斯說。
富蘭克林博士一愣,緊張地一躲,眯著眼睛看了看我,這才伸出手,尷尬地說:“當然記得,當然記得,您好嗎?我聽說您會來。”說完他轉向朱迪斯,“我說,你覺得我們用不用換一下衣服?如果不用的話,晚飯之後還可以再工作一會兒。如果能再準備幾個切片的話……”
“不要,”朱迪斯說,“我想跟我父親聊聊天。”
“哦,當然。哦,當然。”他突然笑了起來,那是一種表達歉意的、孩子式的微笑,“真抱歉——最近我太忙了。真是不可原諒——我怎麽能這麽自私。請您別見怪。”
時鐘敲響,富蘭克林趕緊掃了一眼。
“老天爺,已經這麽晚了?糟糕。我答應芭芭拉要在晚餐前給她讀書的。”
他沖著我們倆露齒一笑,然後急匆匆地出去了,出門時一頭撞在門柱上。
“富蘭克林太太身體怎樣?”我問道。
“還是老樣子,甚至還不如以前呢。”朱迪斯說。
“她病成這樣真是令人難過。”我說。
“醫生才郁悶呢,”朱迪斯說,“醫生都喜歡健康的人。”
“你們年輕人可真刻薄!”我感嘆道。
朱迪斯冷冷地說:“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盡管如此,”波洛說,“我們的好醫生還是趕著給她讀書去了。”
“這傻透了,”朱迪斯說,“如果那個女人想找人讀書給她聽,她的護士完全可以勝任。反正我是不喜歡聽別人給我讀書。”
“嗨,每個人的口味都不一樣嘛。”我說。
“她真是個愚蠢的女人。”朱迪斯說。
“我的孩子,你這個說法,”波洛說,“我不同意。”
“她只會讀一些廉價的通俗小說。她根本不關心她丈夫的工作。她的腦子也跟不上時代的步伐。只要有人肯聽,她就沒完沒了地說她的病。”
“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波洛說,“那就是她使用自己大腦裏灰色細胞的方式,這是你一無所知的。”
“她是那種非常柔弱的女人,”朱迪斯說,“她總是柔聲細語地喋喋不休。我估計你喜歡她那樣的女人,赫爾克裏叔叔。”
“不對,”我說,“他喜歡的是那種體形豐滿、性格豪放的,比如俄羅斯女人。”
“你就這樣把我出賣了啊,黑斯廷斯?朱迪斯啊,你父親一直喜歡紅褐色頭發的女人。就因為這個偏好,他還遇到了好幾次麻煩。”
朱迪斯寬容地對我們笑了笑。她說:“你們倆真是有意思。”
她轉過身去,我也站了起來。
“我得先去整理行李,晚餐前可能還要洗個澡。”
波洛伸手按了一下電鈴,過了一兩分鐘,他的貼身男仆走了進來。我驚奇地發現進來的是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