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3頁)

說到這裏,安格卡特爾夫人沖警督投去粲然一笑。

“我確實希望了解到實情。”格蘭奇相當嚴肅地說。

安格卡特爾夫人嘆了口氣。

“這一切似乎都有點小題大作了,不是嗎?”她說,“我是指這樣無休無止地追問所有人。我猜想,無論是誰朝約翰·克裏斯托開的槍,這個人都不是故意想要殺死他的——我是說,不是出於本意。如果真是格爾達,我能肯定她不是故意的。事實上,她竟然沒有射偏,這一點已經令我十分驚訝了。而且她真的是一個非常善良親切的人呢。如果您真的把她投入監獄,並且絞死她,孩子們可該怎麽辦呀?如果真是她射殺了約翰,她現在一定非常懊悔。對孩子們來說,自己的父親被謀殺已經夠糟糕的了——而如果他們的母親因此上了絞刑架,那就更糟糕不知多少倍了。有時我真覺得警察們完全不考慮這些事。”

“我們現在沒有打算逮捕任何人,安格卡特爾夫人。”

“啊,那麽至少這樣是極妥當的。我一貫認為,格蘭奇警督,您是那種辦事非常妥當的人呢。”

她又一次展露出迷人的、幾乎令人暈眩的笑容。

格蘭奇警督眨了眨眼睛。他忍不住要這樣做,但他還是堅定地回到了正在討論的問題上。

“正如你剛才所說的,安格卡特爾夫人,我想了解的是實情。您從這兒拿走了一把手槍——是哪一把呢,順便問一句?”

安格卡特爾夫人沖著壁爐台邊的架子點了點頭。“倒數第二支。零點二五口徑的毛瑟槍。”她說話時那種幹脆而專業的口吻隱隱令格蘭奇覺得有些不妥。從某種程度上講,他完全沒有預料從案發到現在,一直被他認定為是“含糊”及“略有點兒瘋癲”的安格卡特爾夫人,能夠如此專業而準確地描述一件輕武器。

“您從這兒拿了這把手槍,並把它放到了籃子裏。為什麽呢?”

“我就知道您會問我這個的。”安格卡特爾夫人說,她的語調出人意料地顯得頗為洋洋自得,“而且那當然是有某種原因的。你不這樣認為嗎,亨利?”她轉向她的丈夫,“難道你不認為那天早晨我拿走手槍一定是有原因的嗎?”

“我當然這樣想,我親愛的。”亨利爵士僵硬地說。

“一個人啊,做了一些事情,”安格卡特爾夫人說道,若有所思地凝望著面前的空氣,“然後又想不起來為什麽要做那些事了。但我想,您知道,警督先生,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我當時把毛瑟槍放到雞蛋籃子裏的時候,腦子裏一定是有某個念頭的。”她向他求助道,“您覺得可能是什麽事呢?”

格蘭奇瞪視著她。她完全沒有顯出任何尷尬不安來——純然一派孩子般的熱忱。這使他感到非常頹喪。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安格卡特爾夫人這樣的人,此時此刻,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的妻子,”亨利爵士說,“非常的心不在焉,警督先生。”

“似乎是這樣,先生。”格蘭奇口氣不善地說。

“您覺得我是為了什麽拿了這把手槍呢?”安格卡特爾夫人充滿信任地問他。

“我不知道,安格卡特爾夫人。”

“我走進這裏,”安格卡特爾夫人沉思著,“我跟西蒙斯說了枕套的事——我依稀記得經過了壁爐——並且想著我們必須弄一個新火鉗——是助理牧師,而不是牧師——”

格蘭奇警督瞠目結舌,覺得腦子都暈了。

“我記得拿起了那支毛瑟手槍——它可真是一把便於攜帶的可愛的小手槍,我一直很喜歡——並把它放到了籃子裏——我剛從花房拿來的籃子。但我的腦子裏有這麽多東西——西蒙斯,您知道,還有紫菀叢裏長的野草——還希望梅德韋太太能做一道特別濃郁的‘穿襯衫的黑鬼’——”

“穿襯衫的黑鬼?”格蘭奇警督不得不打斷了她。

“巧克力嘛,您知道的,還有雞蛋——外頭裹著摜奶油。外國人都喜歡在午餐時吃這種甜點。”

格蘭奇警督粗暴而唐突地發問,就像揮開阻擋他視線的精細的蜘蛛網一般。

“你給手槍上膛了嗎?”

他原希望能嚇她一下——甚至也許可以使她有點兒害怕。但安格卡特爾夫人只是一味地絞盡腦汁思考著這個問題。

“呀,我上膛了嗎?我真是太蠢了,完全記不得了。但我想我應該上膛了吧,您說呢,警督先生?我是說,拿著一把不裝彈藥的手槍又有什麽用呢?我真希望能夠確切地想起那時我腦子裏的想法。”

“我親愛的露西,”亨利爵士說,“你腦子裏所想的或沒有想的事,即便對每一個了解你多年的人來說,也都是完全沒有指望理解的。”

她朝他飛去一個甜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