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普爾小姐講故事

我親愛的雷蒙德和瓊,我想我從未告訴過你們,多年前發生了一件奇怪的小案子。我不想讓人覺得我很自負。當然,我知道,跟你們年輕人比起來,我一點兒也不聰明——雷蒙德所寫的作品內容現代,都是關於不和的年輕男女的故事,而瓊總會畫一些非凡的油畫,描繪的是健壯的人,身上一些部位凸起來,看起來很奇特——親愛的,你們都很聰明,但正如雷蒙德所說(用非常親切的口氣說的,因為他是最善良的外甥),我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因循守舊,無可救藥。我敬仰阿爾瑪·塔德瑪先生和弗雷德裏克·萊頓先生,我猜對你們來說,他們似乎是無可救藥的老古董。不過讓我想想,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我不想顯得自負,但我控制不住有些沾沾自喜,因為憑借一點兒常識,我的確解決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還難住了比我聰明的人。但是我本應該想到,整件事情一開始就很明顯……

好了,我將講述我的小故事,如果你們認為我對此有些驕傲自滿,那麽你們必須記住,我至少幫助了一個極度痛苦的夥伴。

據我所知,這件事開始於某天晚上九點鐘,那時格溫——(你們還記得格溫吧?我那個紅發女仆)嗯——格溫走了進來,告訴我帕特裏克先生和一個紳士來拜訪我。格溫把他們帶到了客廳——做得非常正確。我當時正坐在餐廳裏,因為我覺得早春時燒兩個壁爐是種浪費。

我指示格溫帶上櫻桃白蘭地和幾個杯子,急忙趕到客廳。我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帕特裏克先生?他在兩年前去世了,但他是我多年的老友,也處理我所有的法律事務。他十分精明,是個真正聰明的律師。他兒子現在替我經營事務,是個好小夥子,也很時髦,但不知怎麽的,我就是感受不到我和帕特裏克先生之間的那種信任。

我跟帕特裏克先生解釋了壁爐爐火的事兒,他馬上說他和他的朋友願意去餐廳。然後他介紹了他的朋友羅茲先生。他正直壯年,四十來歲。我立即看出他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他的舉止極其怪異。如果人們沒有意識到這個可憐的家夥正承受巨大的壓力,還可能認為他粗魯無禮。

我們在餐廳坐定,格溫已經拿來櫻桃白蘭地,帕特裏克先生說明了他的來意。

“馬普爾小姐,”他說,“您一定要原諒一個老朋友的冒昧。我這次是來向您請教的。”

我一點兒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他繼續說:

“人們生病時喜歡聽兩種意見——一種是專科醫生的,一種是家庭醫生的。通常前者的觀點更受重視,但我不敢苟同。專科醫生只在他自己的專業領域有經驗;而家庭醫生掌握的知識或許少些,但是經驗更為豐富。”

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因為不久前,我的一個年輕侄女急匆匆地把孩子送到一位知名的皮膚病醫生那裏,她沒有咨詢自己的家庭醫生,因為她認為家庭醫生已經年老體衰。那位專科醫生進行了一些昂貴的治療,之後卻發現孩子只不過得了一種不太常見的麻疹而已。

我剛才提到這些——雖然我怕跑題——是想說明我對帕特裏克先生觀點的贊同,但我仍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如果羅茲先生病了——”我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因為這個可憐的家夥發出了極其恐怖的笑聲。

他說:“我想我幾個月之後脖子就會被折斷,一命嗚呼。”

隨後,我知道了所發生的一切。最近在巴恩切斯特,一個距我們二十英裏遠的小鎮,發生了一起謀殺案。恐怕我當時並沒太注意這個案子,因為我們在村裏跟我們街區的護士打得火熱,對印度地震和巴恩切斯特的謀殺這類外面發生的事兒毫不知情,盡管這些事兒確實更加重要,但還是讓位於我們在當地過的自己的快樂小日子。我恐怕鄉村都是這樣。無論如何,我確實在報紙上看到過一個女人在旅館裏被捅死的新聞,但我沒記住她的名字。現在看來,這個女人好像是羅茲先生的妻子。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實際上他被人們懷疑謀殺了自己的妻子。

帕特裏克先生清楚詳盡地為我解釋了這一切,雖然科羅納的陪審團已經作出裁決,認為這是一起謀殺案,兇手可能是某個或某幾個陌生人。但羅茲先生仍然相信,他可能在一兩天之內會被逮捕,所以他找到帕特裏克先生尋求幫助。帕特裏克先生繼續往下說,那天下午他們咨詢過皇家學院的馬爾科姆·奧爾德爵士,一旦案件開始審理,馬爾科姆爵士將為羅茲先生辯護。

馬爾科姆爵士是個年輕人,帕特裏克先生說,辯護方法很新式,他表示已經想好了要怎麽辯護。但對於他的辯護方法,帕特裏克先生並不完全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