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們盯著她。我真的認為,有那麽一刻,我們真相信她瘋了。她的指控十分荒謬。

第一個開口的是梅爾切特上校,他的語氣親切和藹,但帶有某種憐憫和寬容。

“這很荒唐,馬普爾小姐,”他說,“我們已經完全解除了雷丁的嫌疑。”

“當然,”馬普爾小姐說,“他的目的達到了。”

“正相反,”梅爾切特上校語氣冷淡,“他盡全力指控自己犯罪。”

“是的,”馬普爾小姐說,“他讓我們所有人都那樣認為——我自己,還有其他人。親愛的克萊蒙特先生,你還記得吧,當我聽到雷丁供認時,大吃一驚。這擾亂了我的所有想法,讓我以為他是無辜的——在那之前,我一直確信他有罪。”

“那麽,你懷疑的是勞倫斯·雷丁?”

“我知道,在書裏面,總是那個最不可能的人犯罪。但我發現這條規則並不適用於現實生活。顯而易見的事常常就是真實的。盡管我很喜歡普羅瑟羅太太,還是不可避免地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她完全受雷丁先生擺布,對他言聽計從。當然,他不是那種會和一個身無分文的女人私奔的年輕人。從他的角度看,必須除掉普羅瑟羅上校,於是就這麽做了。雷丁先生是一個迷人但沒有道德感的年輕人。”

梅爾切特上校已經不耐煩地哼了一陣子。現在,他突然說話了:

“胡說,全是胡說!到六點四十五分為止,我們都知道雷丁在做什麽,而海多克肯定地說,普羅瑟羅不可能是在那時被殺的。你是不是認為自己比醫生還要高明。或者你在暗示海多克故意撒謊?天知道是為什麽!”

“我認為,海多克醫生的證詞誠實可信。他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當然了,真正殺害普羅瑟羅上校的是普羅瑟羅太太,不是雷丁先生。”

我們又一次瞪著她。馬普爾小姐整理了一下她的三角形蕾絲披肩,把披在肩膀上的輕軟的圍巾撩到身後。然後開始以這個世界上最自然的方式,以一種老小姐的古板腔調發表溫柔的演說,其中包含最令人驚駭的言論。

“直到現在我都認為說出來是不合適的。自己的信念,即使堅定到相信是事實,也不等同於證據。除非可以給出一個解釋,符合所有事實(正如我今晚對克萊蒙特先生所說的那樣),只有確定無疑才能說出來。我自己的解釋尚不全面,還有一點兒不足,但就在我要離開克萊蒙特先生的書房時,我注意到落地窗旁邊花盆中的棕櫚樹,哎呀,湊齊了,一清二楚了!”

“瘋了,真是瘋了。”梅爾切特在我耳邊嘀咕。

然而,馬普爾小姐平靜地對我們微笑,繼續用文雅的淑女腔調說:

“我相信我的推理,我很抱歉,非常抱歉。他們倆我都喜歡。但你了解人性。首先,當他們倆用最愚蠢的方式供認自己有罪時,呃,我真是松了一口氣。我想錯了。於是,我開始考慮其他有動機可能想除掉羅瑟羅上校的人。”

“七個嫌疑人!”我嘟囔道。

她對我微笑著。

“是的,確實。有阿徹——不大可能,但灌滿一肚子酒後(點火就著)就說不準了。當然,還有你們家的瑪麗。她與阿徹交往很長時間了,性情古怪。動機和機會——哎呀,當時只有她一個人在家!阿徹太太可以輕松地從雷丁先生那兒拿到手槍,交給他們中間的一個人。接下來,當然就是萊蒂斯——她想要自由和錢,才能隨心所欲。我知道很多案子,案中美麗優雅的姑娘往往沒有道德禁忌——不過,先生們從不相信她們會這樣。”

我心裏抽搐了一下。

“還有那個網球拍。”馬普爾小姐繼續說。

“網球拍?”

“對,普賴斯·裏德雷太太家的克拉拉,她看見掉在牧師寓所門口草地上的那只網球拍。丹尼斯先生從網球聚會上回來的時間似乎比他說的要早。十六歲的男孩易動感情,而且情緒不穩定——不管出於什麽動機,無論是為了萊蒂斯,還是為了你,都有可能。然後,當然還有可憐的霍伊斯先生和你——當然不是你們倆,就像律師說的那樣,反正,不是他,就是你。”

“我?”我驚呼道。

“哦,是的。我向你道歉——我真的不認為是你幹的——可是,出了丟失錢款的問題。不是你,就是霍伊斯,反正有一個人是有罪的,而且普賴斯·裏德雷太太到處說責任在你,主要是因為你極力反對就此事做任何形式的調查。當然,我自己認為是霍伊斯先生拿的,他總是讓我想起我提到的那個不幸的風琴師。盡管如此,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人性就是這樣。”我嚴肅地總結道。

“完全正確。接下來,當然,還有親愛的格裏塞爾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