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勞倫斯·雷丁到了,我被喚進書房。他的樣子很憔悴,還顧慮重重的。梅爾切特上校近乎誠懇地和他打了招呼。

“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就在這兒,在現場。”他說。

勞倫斯冷笑了一聲。

“這是不是法國的做法?犯罪重建?”

“親愛的孩子,”梅爾切特上校說,“別用那種口氣和我們講話。你假裝犯了罪,但你知道嗎,另外還有人承認自己是兇手?”

這些話產生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勞倫斯的表情馬上變得很痛苦。

“另——另外有人?”他結結巴巴地說,“是——是誰?”

“普羅瑟羅太太。”梅爾切特上校說,一直注視著他。

“荒唐。她根本沒幹。她不可能幹。不可能。”

梅爾切特打斷他的話。

“說來也奇怪,我們不相信她的故事。可以這麽說,我們也不相信你的話。海多克醫生肯定地說,謀殺不可能是在你說的那個時間發生的。”

“海多克醫生是這麽說的?”

“對,所以,你看,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嫌疑被洗刷幹凈了。現在我們需要你的幫助,請你如實地告訴我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勞倫斯依舊猶豫不決。

“你們不是在騙我吧——關於普羅瑟羅太太那些話?你們真的不懷疑她?”

“我以名譽擔保。”梅爾切特上校說。

勞倫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是個傻瓜,”他說,“十足的傻瓜。我怎麽會認為是她幹的呢——”

“把你知道的情況全告訴我們,怎麽樣?”上校建議道。

“沒有太多可說的。那天下午,我——我碰到了普羅瑟羅太太——”他頓了頓。

“那件事我們都知道了,”梅爾切特說,“你可能以為,你對普羅瑟羅太太的感情,以及她對你的感情是沒有泄露的秘密,但事實上大家都知道了,而且議論紛紛。無論如何,真相注定水落石出。”

“很好。希望你是對的。我曾向這位牧師(他瞥了我一眼)許諾立即離開此地。那天晚上六點一刻,我和普羅瑟羅太太在畫室見了面。我把我的決定告訴了她。她也同意了,說這是唯一的選擇。我們——我們互相道了別。

“我們離開畫室後不一會兒,就遇到了斯通博士。安妮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卻做不到。我和斯通去藍野豬旅店喝了一杯。然後,我想我得回家了。但當我走到這條路的拐角處時,我改變了主意,決定去見牧師。我想找個人聊聊這事。

“在門口,女傭告訴我牧師出去了,但馬上就會回來,還說普羅瑟羅上校在書房裏等他。哦,我不想再走開了——好像我故意避開他似的。於是,我說,我也來見牧師,就走進了書房。”

他停下來。

“怎麽了?”梅爾切特上校問。

“普羅瑟羅就坐在書桌前——正如你們發現他時那樣。我走近他——摸了摸他。他死了。我一低頭,看見手槍就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我把槍撿起來,立刻認出那就是我的槍。

“我嚇了一跳。我的槍!隨後我迅速得出了一個結論:肯定是安妮什麽時候拿走了我的槍,這是為她自己準備的,萬一再也無法忍受就結束生命。也許她今天一直帶著槍。我們在村子裏分手後,她一定又回到這兒——哦!想到這兒,我快要發瘋了。但我當時就是這麽想的。我把槍偷偷塞進口袋裏,離開了。剛出牧師寓所的大門,我就碰到了牧師。他說了幾句親切的家常話,還說要和普羅瑟羅見面。突然,我有一種狂笑的沖動。他的舉止很普通、很正常,是我自己神經緊張。我記得自己喊了幾句荒唐的話,看見他的臉色變了。我當時幾乎瘋了。我走啊走,走到實在無法忍受。如果安妮幹了這麽可怕的事,那我至少在道德上是負有責任的。所以,我就去自首了。”

他講完後,屋子裏一片沉默。然後,上校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說: “我想再問你一兩個問題。首先,你碰過或動過屍體沒有?”

“沒有,我根本沒碰過他。不用碰就能看出他死了。”

“你注意到那張壓在他的屍體下面,被遮住一半的吸墨紙了嗎?”

“沒有。”

“你動過鐘嗎?”

“我根本沒有動過鐘。我隱約記得桌上有一只弄翻的鐘,但我根本沒碰它。”

“至於你那支槍,你最後一次見到它是什麽時候?”

勞倫斯想了一下。“說不好。”

“你平時把槍放在哪兒?”

“哦!放在我那幢小屋的客廳裏,和一堆雜物放在一起。書櫃的架子上。”

“就那麽隨便一放?”

“是。我真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槍就放在那兒。”

“這麽說,只要去過你那兒的人都可能看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