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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普爾小姐沒吭聲,沃爾特又說:“你覺得他怎麽樣?他說他爸是蒙哥馬利勛爵。我看不可能,完全不可能!我聽說的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是啊,”馬普爾小姐說,“的確不太可能。”

“他對吉娜說的是另一套——說他是俄國皇位的繼承人,說他是公爵的兒子什麽的。老天,他真的連自己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嗎?”

“我認為他不知道,”馬普爾小姐說,“這就是問題所在。”

沃爾特坐在她身邊,慵懶地靠在椅子上,又重復了一遍剛才說的話。

“這裏全都是些瘋子。”

“你不喜歡住在石門山莊嗎?”

年輕人皺起眉頭。

“我只是弄不懂,我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看看這個地方——這幢房子,這裏所有的一切。這些人有錢。他們不缺錢,但看看他們過的日子,到處是有裂縫的瓷器和不值錢的物件,連個固定的幫傭也沒有——只是雇了些人幫忙。壁毯、窗簾、坐墊確實是綢子的,可都破爛不堪!銀質茶壺已發黑生銹,需要清洗。塞羅科爾德夫人什麽都不在乎。看看她昨晚穿的那身衣服。胳膊下面打了補丁,破了還在穿。她可以到店裏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去邦德大街或別的什麽地方都行。錢?他們還在乎錢嗎?”

他停下話頭,坐在椅子上深思起來。

“我知道受窮的滋味。那沒什麽不好。年輕力壯時肯幹活就可以不受窮。我沒多少錢,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要開個修車廠。我攢了點錢,和吉娜說過這事,她聽了我的話,似乎明白我的意思。那時我不大了解她。穿軍服的女孩看上去都一樣。我是說看不出她們誰窮誰富。我認為她比我強,受的教育多些。但這並不重要。我們彼此傾心,後來結了婚。我有點錢,她告訴我她也有一些。我們回去要開個加油站——吉娜同意我的想法。我們深愛著彼此。但吉娜的勢利眼姑婆卻想從中作梗……這次吉娜說要來英國看她外婆,這很在理,這裏是她家,再說我也想見識見識英國,我總聽人說起這裏。只是來看看——至少我原先是這麽想的。”

他眉頭越皺越緊,後來完全發怒了。

“結果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我們被這個可怕的地方纏住了。你們幹嗎不待在這兒——在這裏成家立業?——他們竟這麽說。我能幹的工作有的是。工作?!我不要這裏的工作,給那些小無賴糖吃,和他們玩遊戲……這些有什麽意義呢?這個地方的確很不錯——真的不錯。難道他們不知道世界上的大多數人並沒有這麽好的地方住嗎?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非常走運嗎?走運卻不珍惜,這不是瘋子嗎?工作我不介意,但我希望以喜歡的方式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會有所成就的。這地方總讓我覺得像被困在了蜘蛛網上。吉娜——我弄不明白她。她不再是在美國和我結婚的那個女孩了。我沒辦法——沒辦法跟她交談。真他媽的該死!”

馬普爾小姐輕聲說:“我理解你的想法。”

沃利飛快地掃了她一眼。

“你是迄今為止唯一能和我交心的人。平時我像個蛤蜊一樣沉默不語。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只知道你是英國人——真正的英國人。但不知為何,你總讓我想起遠在家鄉的貝特茜姨媽。”

“這非常好。”

“她很有主見。”沃利沉思著說,“雖然看上去瘦得弱不禁風,但其實非常堅強。是的,夫人,我覺得她非常堅強。”

他站起身。

“抱歉以這種方式和你說話。”他道了歉。馬普爾小姐第一次見他笑,動人的笑容使沃利·赫德突然從沉悶乏味的男孩變成一個英俊可人的年輕小夥子。“我必須找個人一吐為快。但對你嘮叨不太好。”

“親愛的孩子,沒關系,”馬普爾小姐說,“我有個外甥——不過比你大多了。”

她的思緒轉移到世故而時髦的外甥,作家雷蒙德·韋斯特身上。韋斯特和赫德有著極大的反差。

“又有人來找你了,”沃爾特說,“那家夥不喜歡我。我走了,夫人。謝謝你和我聊天。”

他快步離去。馬普爾小姐看到米爾德裏德穿過草坪朝她走來。

斯垂特夫人坐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對馬普爾小姐說:“我看見那個可怕的家夥在煩你。真是個天大的悲劇!”

“什麽悲劇?”

“我是說吉娜的婚姻。真不該送她去美國。我當時就告訴我媽不該那麽做。不管怎麽說,這是個僻靜的小地方,幾乎沒有罪案發生。我討厭那些對家庭和自身不滿的人,但現在這樣的人太多了。”

馬普爾小姐若有所思地說:“在孩子的問題上,很難說怎樣做算對。在德國人隨時可能入侵的情況下,還是把他們送走為好——留在這裏會受到炸彈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