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飛機剛從勒布爾熱機場起飛五分鐘,蘭斯·弗特斯科就翻開歐陸版《每日郵報》。過了一兩分鐘,他驚呼一聲,引得鄰座的帕特好奇地轉過頭。

“是老頭子,”蘭斯說,“他死了。”

“死了!你父親?”

“嗯,他似乎是在公司突然發病,被送到聖裘德醫院,沒多久就死了。”

“親愛的,這太糟了。什麽原因,中風?”

“可能吧,看起來像。”

“以前他中風過嗎?”

“沒有。至少我沒印象。”

“我還以為第一次中風不至於致命。”

“可憐的老頭子,”蘭斯說,“我從來都對他沒有好感,但現在他死了……”

“你當然是喜歡他的。”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麽善良,帕特。哎,看來我的好運到頭了,對吧。”

“是啊,說來也奇怪,偏偏這時候出這種事,就在你馬上要回家的節骨眼兒上。”

他猛然扭頭看著她。

“奇怪?你說‘奇怪’是什麽意思,帕特?”

她略顯吃驚地回應他的目光。

“唔,巧合吧。”

“你是指我無論做什麽都沒好結果?”

“不不,親愛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人一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嗯,的確如此。”

帕特又說:“真的太糟糕了。”

他們在希思羅機場降落,正等著下飛機時,一名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高聲喊道:

“請問蘭斯洛特·弗特斯科先生在飛機上嗎?”

“我就是。”蘭斯應道。

“您這邊請,弗特斯科先生。”

蘭斯和帕特得以領先其他乘客一步,跟著那人下了飛機。走過最後一排的一對夫婦身邊時,他們聽見丈夫對妻子說:

“估計是著名的走私犯。被抓了現行。”

2

“不可思議,”蘭斯說,“太不可思議了。”他瞪著桌子對面的尼爾警督。

尼爾警督同情地點點頭。

“紫杉堿——紫杉果——聽起來簡直是一出鬧劇。我敢說這種事對你是家常便飯,警督,你們這一行見得多了。但下毒,對我們這個家族來說,也太遙遠了。”

“所以你根本想不出誰有可能毒殺你父親?”尼爾警督問道。

“老天,不知道。我想老頭子在商界樹敵不少,很多人恨不能活剝了他的皮,讓他徹底破產什麽的——諸如此類。但下毒?反正我想象不出。我在國外很多年,對家裏的事情了解非常有限。”

“我正想向你請教這一點,弗特斯科先生。聽你哥哥說,你們父子很多年沒有來往,請問,是什麽契機讓你這時候回家來呢?”

“是這樣,警督,我收到父親的信,讓我想想,大約是在——嗯,六個月以前。當時我剛結婚。父親在信中暗示,就讓過去的都過去吧。他建議我回國,到公司裏上班。他的措辭很含糊,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按他說的辦。反正,結果是我八月回到英國——對,八月,三個月以前。我去‘紫杉小築’和他見面,不得不說,他給我的待遇相當優厚。我說我還要考慮一下,征求太太的意見,他表示理解。我飛回東非,跟帕特商量。最後我決定接受老頭子的方案。我得把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完,但我答應最遲上個月底就能辦妥。我告訴他,定下回英國的日期後,會拍電報通知他。”

尼爾警督咳了一聲。

“你的回歸似乎讓你哥哥有些意外。”

蘭斯忽然咧嘴一笑。惡作劇般的表情點亮了他那迷人的面孔。

“別以為珀西那家夥知道什麽,”他說,“當時他去挪威度假了。要我說啊,老頭子是故意挑了那個時間。他就想瞞著珀西。其實我很懷疑,父親給我機會,就是因為他跟可憐的珀西——他好像比較喜歡別人喊他瓦爾——鬧翻了。我想瓦爾多多少少想管著老頭子。哎,老頭子最受不了這種事。他們具體怎麽吵的我不清楚,但老頭子可氣壞了。估計他覺得,把我安插進去,就能給可憐的瓦爾一點顏色看看。另一方面,他很不喜歡瓦爾的老婆,而以他的勢利眼看來,我這樁婚事倒是很不錯。估計他是想叫我回家,形成既成事實,給珀西開個天大的玩笑吧。”

“當時你在‘紫杉小築’待了多久?”

“喔,最多一兩個小時。他沒留我過夜。我敢肯定,他的計劃就是想暗地裏讓珀西吃個大苦頭。估計他連仆人們的嘴都堵住了。我說過,當時我說要再考慮考慮,跟帕特談談,然後再寫信告訴他我的決定,事實上我也是這麽做的。我在信裏通知他我回英國的大概日期,昨天還從巴黎給他拍了一封電報。”

尼爾警督點點頭。

“這封電報讓你哥哥大吃一驚。”

“那肯定啊。不過,和從前一樣,贏家還是珀西。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