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滿臉不情願地走進來的女孩長相乏味、神色驚惶,雖然個子挺高,穿的深紫紅色制服也挺漂亮,整個人卻仍顯得有點邋遢。

她立即以哀求的目光望著他說:

“我什麽也沒幹。真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沒關系,”尼爾好言安慰,聲音稍有改變,聽起來更歡快,語調也更顯親和。他想讓如受驚的小兔一般的格拉迪絲平靜下來。

“請坐,”他又說,“我只想了解今天早餐的情況。”

“我什麽也沒幹。”

“嗯,早餐是你端上桌的,對嗎?”

“是的,是我。”似乎就連這一點也不願承認。她看上去既愧疚又害怕,但這樣的證人尼爾警督可見得多了。為了讓她安心,他繼續和顏悅色地詢問:誰最早下樓?然後又是誰?

最先下樓吃早餐的是伊蓮·弗特斯科。克朗普端上咖啡壺的時候,她剛好進來。接著是弗特斯科太太,然後是瓦爾太太,最後是男主人。他們自己動手。茶、咖啡和熱餐點都擺在餐具櫃上。

他從她口中沒問出多少先前不了解的信息。早點和飲品都與瑪麗·多芙的描述一致。男主人、弗特斯科太太和伊蓮小姐喝咖啡,瓦爾太太則喝茶。一切都很正常。

尼爾又問起她本人的情況,這次她回答得比較輕松。她當過私宅的女仆,還在幾家咖啡館打過工。後來她又想回到女仆的行列,九月份來到“紫杉小築”,已經待了兩個月了。

“喜歡這份工作嗎?”

“唔,還可以吧,”她說,“腳不會那麽酸——但也不那麽自由……”

“說說弗特斯科先生的衣服——他的西裝。由誰保管?清洗之類的?”

格拉迪絲似乎有些怨氣。

“本來該讓克朗普先生管,但他多數時候都叫我做。”

“弗特斯科先生今天穿的西裝是誰清洗和熨燙的?”

“我不記得他穿的是哪一套。太多了。”

“你是否在他的某套西裝口袋裏發現過谷粒?”

“谷粒?”她一臉迷茫。

“具體說來,是黑麥。”

“黑麥?那不是面包嗎?一種黑面包——我總覺得味道很難聞。”

“那是黑麥做的面包。我指的是黑麥粒。你家主人的外套口袋裏有一些。”

“外套口袋裏?”

“對。你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這我可說不好。從來沒見過。”

他再也問不出什麽了。有那麽一瞬間,他懷疑其實她所知道的情況比她願意吐露的要多。她表現得十分尷尬,防禦心很重——但最終他將此歸結為她對警察天然的畏懼。

他吩咐她可以走了,這時她又問:

“是真的嗎?他死了?”

“是的,死了。”

“是不是很突然?大家都說他們從公司打電話來,說他突然發病。”

“對,可以算突然發病吧。”

格拉迪絲說:“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女孩也這樣。隨時都會發急病。每次都嚇壞我。”

她沉浸在往事中,似乎暫時卸下了疑慮。

尼爾警督朝廚房走去。

他馬上就受到了可怕的歡迎。一個粗壯的紅臉婦人抓著一根擀面杖,氣勢洶洶地沖過來。

“警察,好啊,”她說,“居然跑來說這種話!我告訴你,沒那回事。我送到餐廳的東西絕對沒問題。跑來說我毒死主人?等我告你一狀,管你是不是警察。這房子裏端上餐桌的東西從來沒出差錯!”

尼爾警督花了好一會兒才將大廚的滔天怒火安撫下去。餐具室裏的海伊巡官咧嘴偷笑,尼爾警督猜他已經被克朗普太太臭罵過一頓了。

電話鈴聲打斷了這出好戲。

尼爾走進大廳,發現瑪麗·多芙正在接電話。她在一張便條上記了些東西。這時她扭頭說:“有份電報。”

電話打完了,她放下聽筒,將剛才所記的便條遞給警督。電報是從巴黎拍來的,內容如下:

薩裏郡貝頓石楠林紫杉小築弗特斯科宅。抱歉耽誤了回信。明天下午茶時間到。希望晚餐吃小牛肉。蘭斯。

尼爾警督眉毛一揚。

“原來不肖子奉命回家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