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阿爾卑斯山[1]上的屍體(第3/9頁)

“這是腦震蕩特有的征候嗎?”

“是的。”

“為什麽沒有這些症狀呢?”

“沒有這些症狀,也可能引起腦震蕩。解剖腦震蕩的病例,查不出原因是常有的事。不過,皮下沒有出血,到底是什麽原因呢?受到這麽大的撞擊,理應會有出血現象。”

醫生檢查完腦部,又切開心臟,突然露出驚訝的神情。他吩咐助手說:“喂,量一下體溫。”

助手拿著溫度計從死者的肛門插入測量,沒多久,向醫生報告體溫結果,醫生微微地點點頭。

“這是凍死的征候。”

“咦?是凍死的?”警部補睜大眼睛問道。

“他的體溫很低,心臟裏面的血色左右差異很大,左邊赤紅,右邊微黑。很像是凍死的症狀。”

警部補聽到醫生這麽說,不由得想起發現屍體的前一天確實有台風來襲。待在海拔一千五百米的深山裏,整夜遭受暴雨淋打,有可能被凍死。他心想,待會兒要詢問氣象局,當晚現場的溫度降到幾度。

“這麽說,死因是凍死,不是腦震蕩?”警部補問道。

“至於是不是凍死的,目前還不能確定,只能說是接近這種症狀。”醫生說著,又打開胃,“真幹凈啊,沒有任何消化物,肯定餓了很久,而且是極度疲勞。”

醫生又檢視腸子,腸道也很幹凈。不過,檢視大腸下端時,他又露出詫異的表情,用小鉗子夾出一顆黑色微粒。大腸裏積存著許多這樣的東西。

“這是什麽東西?”警部補探視著問道。

“小的是野草莓,大的是通草籽。”醫生這樣回答之後,側頭思索了一下,做判斷說,“井手先生,死因應該是餓死比較恰當。”

“什麽?是餓死的?”警部補露出驚愕的神情。

醫生判定遇難者死於饑餓,井手警部補感到意外。他始終認為瀨沼律師是跌落斷崖的斜坡,頭部受到劇烈撞擊致死的。實際上,後腦處的確有一道深零點五厘米、長兩厘米的傷口。

“餓死?院長,您能不能再詳細解釋一下餓死的原因?”警部補站在院長身旁問道。

他思忖著,造成摔死和餓死的條件是完全不同的。該不會是這個鄉下醫生缺乏法醫的專業素養吧?畢竟這個醫生的專業不是法醫,難怪他要如此質疑。

“首先,胃裏沒有任何東西,腸道裏也很幹凈。”醫生將切開的胃和腸給警部補看,“您看,腸子下方只有些許消化物的殘渣,至少表示死者處於饑餓狀態,這就是根據。”

接著,醫生指著從消化物中取出裝入玻璃容器的野草莓和通草籽說:“這些種子沒有消化,還保存著原來的形狀,可以想見,這個人已經餓了很久,餓到隨手采食野生果實,也許還吃過樹根或青蛙之類的生物。”

“那麽,人要幾天不吃東西才會餓死?”

“長可拖到二十幾天,短則兩三天。不過,要看是什麽樣的條件。”

“請您解釋一下短期致死的條件。”警部補問道。

大概是警部補問得可笑,醫生眼裏露出笑意。

“說到短期致死,精神上受到打擊也會加速死亡。比如恐懼、焦慮或極度恐慌,等等。”

“原來如此。”警部補想象瀨沼律師獨自在山中徘徊的情景。

“此外,氣候寒冷也會加速死亡。方才我提到他有凍死的症狀,因為他的體溫很低。在深山裏整夜受到暴風雨吹淋,難免會變成這樣。”

這時候,刑警打電話到松本氣象站詢問,向警部補回報說,台風經過當晚,木曾附近一千米以上的高山,最低氣溫降到七攝氏度左右。

“我說得沒錯吧?氣溫降到這麽低,加上暴雨淋打,結果必然是如此。”醫生在一旁說道。

飯盒裏沒有一顆米粒,背包裏也空無一物。背包裏不可能沒裝東西,應該裝過罐頭之類的食品,吃完以後丟掉了。這樣看來,他確實是餓死的。

“院長,死亡時間有三十個小時嗎?”最早驗屍的警醫問道。

“是的。以昨天勘驗的時間點來看,超過三十個小時了。”院長同意警醫的看法。

警部補露出思索的神情。如果時間吻合的話,瀨沼律師很可能死於台風當晚的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假如他餓了三四天,那麽他在山裏徘徊就超過五六天了。

瀨沼律師為什麽會獨自在山裏徘徊呢?井手警部補想不出其中原因。

這期間,醫生又切開內臟的各部分。他嘟囔了一下,耳尖的警部補立刻上前問道:“院長,什麽事?”

“你看,他的膀胱。”院長指著膀胱說,“尿液非常少。通常人饑餓的時候,都會拼命喝水,但他的尿液實在很少,而且其他臟器也是幹的。”

醫生吩咐助手把尿液裝進量杯裏,量杯上有刻度,助手看著刻度說尿量為四毫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