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濃路的小鎮上(第3/7頁)

他在窗口買了張明信片,坐在角落臟汙的桌子上,正要寫字的時候,聽到窗口內的女職員接電話的聲音。

“咦?十萬日元嗎?請您稍等一下。”

女職員拿著話筒,對著一旁的男職員大聲問道:“對方說,現在手頭上有張普通匯票,想來兌換十萬日元現金,可不可以?”

“十萬日元?”男職員驚訝地說,“現在哪來那麽多現金呀!而且都快下午三點了,明天才有辦法籌出來,叫他明天下午一點再來。”

女職員對著話筒說:“對不起,現在我們這裏沒那麽多現金,請您明天下午再來。”

放下話筒,女職員拿著鋼筆敲著下巴,睜大眼睛說:“打從在郵局上班,我還沒看過十萬日元的匯票呢,對方真是有錢呀。”

“持匯票的人,大概是什麽樣的男人?”男職員擡起頭來問道。

“不是男的,是女的,聽聲音好像蠻年輕的。”

龍雄坐在角落寫著明信片,耳裏聽到這兩個鄉下郵局職員的對話,也許因為當時正在斟酌字句,那時候他並沒有聯想到其中的重要意思。

田村搭乘近鐵電車抵達宇治山田站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一路上沒有半點風。從伊勢神宮參拜回來的學生們,個個面露疲態地坐在站前廣場休息。

報社在宇治山田設有通訊處。田村拿出記事本,查出通訊處的地址,立刻坐出租車前往。

雖說是報社的通訊處,其實只是一戶普通住宅,被夾在蔬果店與糕餅鋪之間,偌大的招牌顯得很不相稱。

田村只知道舟坂英明還待在宇治山田,但不知道住在哪家旅館。他從離開瑞浪開始,就在考慮通過通訊處尋求幫助。

拉開格子門,一個系著圍裙、年約四十歲的女人走了出來。

“敝姓田村,是總社社會組的記者,請問您先生在嗎?”

女人聽到是總社來的記者,連忙取下圍裙,向田村欠身致意。“真不巧,他外出了。”

“去工作嗎?”

“不是。”女人露出困惑的神情說,“工作已經辦完了,請您先到裏面坐吧。”

從通信手冊來看,這裏只有一名姓青山的通訊員,若沒找到他,事情就很難有進展,田村決定先進去再說。

房間只有三坪大,榻榻米已經泛舊,中間放著一張接待客人用的椅子,角落有一張辦公桌,周圍雜亂地堆放著合訂成冊的舊報紙和草紙,也沒有像樣的書籍,顯得單調乏味。

“您知道他去哪裏了嗎?”田村啜了口冷茶問道。

“這個嘛……”青山的妻子為難地說,“他平常喜歡喝兩杯,工作一結束,便到外面兜轉,每次出門,不到半夜十二點是不會回來的。”

“真是傷腦筋啊!”田村嘟囔著。他希望盡快打聽到舟坂英明在哪家旅館落腳,今晚就去見他。

“請您稍等一下,我打電話找找看。”

她走進裏面,聽得見她連續打了好幾通電話,大約打了二十分鐘。

“實在找不到他,您好像有急事要辦,真是對不起啊!”她愧疚地說道。

田村看到這種情景,也只能無奈以對。他總不能一直苦等下去,於是起身離去,表示明天早上再來。

這間通訊處絲毫沒有報社應有的氣氛。之前,田村常聽說前往鄉下采訪相當悠哉自在,此刻卻感到荒涼和寂寞。他似乎能體會這個中年通訊員每晚想借酒消愁的心情。

他隨便住進一家旅館,一想到自己為了跑獨家新聞奔波到這裏,心頭不免掠過些許落寞。當初,離開東京的滿腔熱情,現在卻變得欲振乏力。

晚上九點左右,田村打電話到通訊處,通訊員還沒回來,他留下投宿旅館的名稱和聯絡電話。

正當田村鼾聲大作時,被一通電話吵醒,他看了一眼手表,剛好是深夜十二點。

“不好意思,”通訊員用帶著醉意的聲音致歉道,“舟坂目前住在二見浦的旭波莊,我剛才已經打電話確認過了。就是這件事而已嗎?那麽明天晚上請到寒舍來,我們喝兩杯如何?”

早上十點,太陽已像正午般炎熱。

乍看之下,旭波莊是一間格局很大的高級旅館。田村繞過前庭的花草樹木,踩著碎石路,來到玄關處。昨晚的消沉情緒已然不見,他再度恢復鬥志。

大門旁邊有一間車庫,田村看到一名男子挽起袖口正在洗車,引人注目的是那輛綠色中型新車,它似乎是旅館用來接送賓客的專車。他這樣推想,所以只是朝那白色車牌瞥了一眼。這時候,女服務生剛好出來接待。

女服務生接過田村的名片,往旅館深處走去。田村站在門口處尋思,舟坂英明該不會拒絕會見吧?

稍過片刻,一個瘦削男子從旅館光潔的走廊匆忙地走了出來。他理著平頭、身穿立領裝、顴骨尖凸、眉間微蹙,還有一雙銳利的大眼,田村覺得眼前這男子好像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