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濃路的小鎮上(第2/7頁)

“這點倒是蠻有意思的。”田村點點頭說,“你分析得很對。要把瀨沼律師藏在什麽地方,對舟坂來說是個難題,簡直是騎虎難下。在我看來,舟坂之所以在宇治山田坐鎮指揮,目的就是處理山本和瀨沼律師這兩個燙手山芋。所以我認為有必要到伊勢市一趟。”

“那我們怎麽聯絡啊?你會回到這裏嗎?”

面對龍雄的提問,田村思索了一下,當下決定道:“我預計今天去伊勢,明天早上去見舟坂,晚上回名古屋。我們約七點好了,晚上七點在名古屋分社碰頭吧。”

龍雄送田村到車站後,坐在候車室的長椅上思索。搭這班火車的乘客們已然散去,四周沒有人影。站務員一邊灑水,一邊驅走正在玩耍的孩子們。

(瀨沼律師恐怕有生命危險!)龍雄有這種預感。

沒錯,舟坂現在正為了如何安置瀨沼律師傷透腦筋,要永遠把瀨沼律師藏匿起來,那是不可能的。況且警方已經朝這個方向大力搜索,對舟坂的行蹤自然是勝券在握。盡管如此,舟坂不可能就此放走瀨沼律師。面臨這樣的危機,想必舟坂正寢食難安。

(瀨沼律師可能會被殺害!)

外面的陽光格外強烈耀眼。站前的廣場上停著三四輛公交車,司機和乘務員小姐站在車身旁的陰影下談笑,客人在水果店前悠哉地挑選水果,赤身裸體的孩子們蹲在地上玩耍。乍看之下,這幕情景像是平凡的日常生活,但是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卻即將發生一件慘案,這是何等的愚蠢和殘暴。

龍雄站了起來,怔愣地走在幹燥發亮的路上。

那個家夥既不是“山本”,也不是“堀口”。他佯裝酒保,其實是個詐騙犯,也是右翼組織的手下。這個三十出頭、相貌平凡的男子,就是逼關野部長走向絕路、又持槍殺死那個前刑警的兇手。他現在應該還潛伏在這一帶。晚上十一點半,他在這一站下車,卻沒在這裏投宿,末班公交車早就開走了,而且鄉下地方根本找不到出租車。

他究竟在哪裏呢?躲到什麽地方去了?這時候,龍雄想起站務員的話——“不是沒有人來接他嗎?”

(沒有人來接,他照樣也可以去。看來即便是深夜,他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去處。)

由此推論,他之前很可能來過這裏,要不就是曾經在這裏住過。用警察術語來說,他就是“有地緣關系的人”。

這個鎮很小,住戶不多,也算不上是市鎮,只是幾家簡陋雜貨店和商店的聚落。走沒多久,商店街即到盡頭,繼而是屋頂低矮、門口滿是灰塵的民宅。龍雄總覺得那家夥就躲在民宅裏面。

走到住戶盡頭,有一條河流,從橋上向下俯瞰,河水泛白而渾濁,可能是陶土造成的汙染。

過了小橋,有一所小學,孩子們正在打棒球,喧嚷不已。再往前走,即是山路,只有零星散落的幾戶農家。這時候,一輛載滿木材的卡車從身旁開了過去。

遠遠望去,可以看到不知名的雄偉高山,初夏的藍天底下,浮雲顯得多麽潔白明亮。

當龍雄正想返身回去的同時,突然看見前方茂密的樹林裏有一處細長的屋頂閃著亮光。龍雄以為那裏是小學的分校,但又覺得若是分校,未免與附近的本校距離太近,於是沒多加思考就往那裏走去。

走近一看,原來是一棟三層樓的老舊建築物,中央有棟木造的雙層樓洋房,整棟樓散發著森森陰氣,四周用鐵絲網圍住,庭院內種著花草樹木。這樓房依山而建,剛好坐落在山丘中央。

龍雄走到門前,這時候,有個白衣女子正走過庭院,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門口掛著一塊長牌,寫著“清華園”三個大字。

這裏有護士走動,很可能是一間療養院。不過,以療養院來說,未免太陰森了。建築物的窗戶很小,外墻已見斑駁老舊,毫無生氣可言。只有燦爛的陽光照耀著冷清的院落。它孤零零地坐落在山裏,令人不禁感到陰森恐怖。

龍雄沿著原路走回去,燦爛的陽光依然照在頭頂上,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熱。一個用馬車載著糞桶的少年從對面走過來。

“喂,那棟建築物是什麽?”龍雄問道。

用布巾包著臉頰的少年稍微拉住馬兒,望著那裏說道:“那裏嗎?那是精神病院。”少年說完便離去了。

原來如此,聽少年這麽說,那裏倒是有點像精神病院。雖說是中午時分,建築物四周依然籠罩著陰森氣氛。龍雄走了幾步,又回頭一望,已經看不見隱匿在茂密樹林間的屋頂了。

艷陽當空下 護士悄聲院庭過

龍雄邊走邊做了這首俳句,這是他對這棟精神病院的印象。當天晚上,他落寞地在這鄉下地方過了一夜。

隔天早晨,龍雄往車站方向走去,看見一間小型郵局,上半處的玻璃門布滿灰塵。此時,他心裏掠過淡淡的旅愁,這裏又離大阪很近,他突然興起念頭,想寫張明信片問候調往大阪的專務。自從在東京站一別之後,他還沒聯絡過專務。他推開有點臟的玻璃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