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父魚(第2/8頁)

劉心美甚至懶得回頭,自顧自玩著網絡遊戲,遲鈍地回答道:“我以前就和你說過好幾次了,我這台打印機經常會自動打印出一些相片來,但都是一些漂亮的圖片。”

盛紙格裏幾張剩余的相片都是優美的風景,看情形也就是前幾天才打印出來的樣子,曲少昂感覺一定是哪個男孩子正在暗戀著自己的女友才這樣做的,青澀的年代他也經歷過,只是被黑色的大染缸漂洗過後,純白的心已不再。

曲少昂雖不精通電腦,但也從單位的小青年那裏略學了皮毛知識,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定是電腦被入侵了。沉迷網絡遊戲養成從不關機的習慣讓劉心美的電腦多次接受“內科手術”,每當這時,劉心美就會找來前任男友的好朋友君凡,一個精通電腦的小夥子,來幫她解決電腦的問題,實在沒辦法解決,就拿到街角的維修店裏換零件。

“最近你叫那小子來過嗎?”曲少昂自信這張別有用心的相片,打印的人就是君凡。

“沒有啊!我電腦從11月修好後就沒有出過問題了。”劉心美暫停了遊戲,轉身直視充滿敵意的男友,“你吃醋了?”

小女生無緣由地撒起嬌來,她完全會錯了曲少昂語氣的意思。年齡上的代溝讓他們倆只是戀人,而非愛人,彼此無須投入感情,只有責任。

曲少昂堅持要把電腦的主機搬到街角的維修店裏檢查檢查。劉心美也不加阻止,在窗台上支著胳膊看著冒雨疾走的曲少昂。

維修店的地方不大,是個只有十來平方米的小店鋪,由於位於街角的有利位置,所以兩邊都是貼有廣告的落地玻璃櫥窗,以至於進一步壓縮了店裏的儲存空間,但好在店鋪的主人勤於打理,店裏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井井有條,連仙人球盆栽每天都會被精心地撣去灰塵。

老板是一個年輕小夥子,大概大學剛畢業的樣子,他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睫毛很長,眼裏總閃現憂郁的光芒。

他客氣地詢問了客人電腦出現的問題後,將電腦搬到了桌子上,開始拆卸起來。

“這台電腦我已經修過好幾次了,女主人對電腦實在是太不愛惜了。”老板熟練地擰下躲藏在暗處的螺絲,笑著問,“先生,你也是被拖來當搬運工的嗎?”

曲少昂似是而非地“嗯”了一聲,然後轉身背對著老板,凝視著一個在雨中慢走的亂發男人,以此來終止老板的閑談。

可老板的嘴卻一秒也沒消停,仍喋喋不休地說著:“要能夠控制別人的電腦,就必須安裝特洛伊木馬病毒在別人的硬盤裏。我現在為你的硬盤掃描一下,看看有沒有病毒……”

曲少昂對現代化精密儀器的原理漠不關心,他點起一支煙掛上嘴角,思索著相片的事情。這張相片的到來意味著自己女友曾埋葬過一具屍體,而這一過程正巧被某人的相機捕捉到了,不知為何,拍照的這個人時隔半年才寄來了照片,沒有附上一字一文,這樣的威脅才讓人感到無底的恐懼,如置身無風帶海域的船只那般迷茫無助。有人可以隨時奪走你的生活,而此人卻惡作劇般地保留這種權力,讓你的生活在無時無刻不在的焦慮中殘耗。你只存在於別人的彈指間,難道這還不足以令人崩潰嗎?

“不能這樣坐以待斃,我必須找出這個人來。”曲少昂這樣想著,在仙人球堅實的莖上摁滅了煙頭,問道:“查出毛病了嗎?”

老板推了推眼鏡架,無奈地說:“沒有查出任何病毒,也沒有安裝接收器之類的硬件,打印機自動打印照片也許是打印記錄沒有清理幹凈導致的吧。也就是上次沒有打印完文件的延續打印,主機應該沒什麽大礙。”

老板不知道電腦自動打印出的究竟是怎樣一幅攝人心魄的相片,所以實在不該用如此輕佻的語氣來回答。曲少昂略帶幾分憤怒,抱著主機走出了維修店。那盆焦了一塊的仙人球讓曲少昂心理多少平衡了一些,至少能讓這個不知他人疾苦的年輕人也愁眉苦臉上一天。

經過專業人士的檢修後,曲少昂的猜測被否定了,女友那名叫君凡的朋友嫌疑可以被排除了,要打印相片,除了握著劉心美電腦的鼠標,別無他法。

曲少昂脫下被打濕的黑色西裝,告知劉心美電腦並無異常,他邊說邊注意著女友的神色。一個年齡與自己相差十二歲的女人同意與他交往,其本身的原因一定不可能像他現在所穿的襯衫那般白凈。

相片會不會就是她自己打印的呢?

這個問題從離開維修店開始,就在曲少昂的腦海中盤旋,只有這個解釋從物理學的角度才能完全說通。可隨即而至的問題即刻帶來了更大的矛盾點: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你還記得這天我在幹什麽嗎?”劉心美把相片遞給了曲少昂,她指的正是相片上的那個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