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希米亞醜聞(第8/10頁)

“請問那位可憐的先生傷得如何?”

“他好像死啦!”幾個聲音馬上一起喊道。

“不,才不是,他活著呢,”另一聲音跟著高叫起來,“但估計他已經等不到你們送他去醫院了。”

“他可真勇敢!”一個女人說道,“如果沒有他,夫人的錢包和名表早被那些流浪漢搶走了。那群粗暴的流浪漢太惹人厭惡了。哎呀,他好像能呼吸了。”

“躺在大街上怎麽能行呢!夫人,我們能把他擡到您的屋子裏去嗎?”

“沒問題,就擡到起居室去吧。有一張很舒適的沙發擺在那兒。請來這邊吧。”一群人都又緩慢又莊嚴地把福爾摩斯擡進了布裏翁尼府第,並在起居室裏安置好。這一切經過我都站在離窗口不遠的地方看得非常清楚。燈很快點燃了,但窗簾並未拉上,所以福爾摩斯是如何被安置在長沙發上的我都得以知曉。當時我無法猜到我的朋友是不是對他扮演的角色感到內疚,但我知道,她那服侍傷者的溫雅親切的儀態讓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完全為我所密謀反對的美人感到羞愧非常。可此刻,一旦我就此放棄福爾摩斯需要我馬上扮演的角色,那無疑是一種對朋友最無恥的背叛。我隨即狠下心來,在我的長外套裏把煙火筒取了出來。我想,這畢竟不是直接傷害那位美人,只不過是讓她不要傷害別人而已。

福爾摩斯就在那張長沙發上靠著。他的動作完全就是一個急需空氣的病人之態。一個見此情景的女仆連忙走過來把窗戶推開了。他的手就在那一瞬間舉了起來。我看到信號,馬上就把煙火筒扔進了屋子,大喊道:“著火啦!”我的喊聲剛停下來,那些看熱鬧的人,無論是穿著體面的紳士和夫人,還是不體面的馬夫和女仆們,都一起大叫起來:“著火啦!”整個屋子都被滾滾的濃煙包圍,並從那扇打開的窗子冒出去。我看到一個個爭先跑動的人影。過了一會兒,房裏傳出了福爾摩斯“請大家放心,這不過是虛驚一場”的喊聲。我馬上快速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趕到了街邊的拐角。十分鐘還不到,我的朋友就趕來了這裏,然後挎著我的胳膊從這個喧囂騷動的現場離開了。直到我們走到了埃奇韋爾路的一條靜悄悄的街道時,他才停止自己那種默默急速前行的狀態。

“醫生,你幹得簡直太棒了,”他對我說道,“太完美了,一切都非常順利。”

“那張照片到手了嗎?”

“我已經發現它在哪兒了。”

“你是怎麽發現照片的?”

“就像我曾經和你說的一樣,是她拿出照片給我看的。”

“我不明白。”

“這事情我可不想說得很神秘,”他笑著說道,“其實很簡單。你應該能看出來街上的那些人都和咱們是一夥兒的,是我把他們雇來的。”

“我確實也這麽想過。”

“在兩邊快要打起來的時候,我在手掌裏塞了一塊濕了的紅顏料,然後沖上去,假裝被打倒在地上,用手緊緊捂住臉,這樣我就成了一個可憐人了。這是我曾用過的老花招了。”

“這個我也能想明白。”

“接著我就被他們擡了進去。她只好讓我進去,否則她又能如何處理那種情況?她讓人們把我弄到起居室,就是我想去的那間屋子。照片應該就在這間屋子與她的臥室之間藏著,我想知道它究竟藏在哪間屋子裏。我在長沙發上靠著,裝出急需空氣的樣子,女仆不得不打開窗戶,你的機會就在這時出現了。”

“可這對你又能有什麽用呢?”

“這非常重要。如果一個女人的房子著火了,她當然本能地就會先搶救那些她認為最珍貴的物品。這是一種自然而不可抗拒的本能,我曾經多次利用過這一點了。我曾在達林頓頂替醜聞的案子中利用過它,阿恩沃思城堡案也一樣。已婚的女人會馬上抱起她的孩子;單身的女人總會把手最先伸向她們的珠寶盒。而此時我們已經知道,在屋子之中,沒有哪件東西對這屋子的主人來說比我們要追尋的東西更加寶貴了。她肯定會馬上沖上去把那件東西搶在身邊。你的著火警報做得非常出色,那不斷噴出的煙霧和驚呼足以讓任何鋼鐵般的意志變得脆弱。她的反應非常快。照片就被藏在壁龕裏,壁龕就處於右邊鈴拉繩的上面的那一塊可以挪動的嵌板後。在那裏她僅僅作了片刻停留。照片被她抽出一半,但我已經一眼看到了它。於是我大喊這是一場虛驚,她就馬上把照片放了回去。她檢查了一下煙火筒,然後跑出了屋子,我再也沒能看到她。沒過多久,我就站起來了,找了個借口從那所房子溜了出去。我還猶豫著要不要試著把照片弄到手,但馬車夫已經進來,他盯著我看,也許等待時機能夠更安全些。否則我要是有絲毫的魯莽,那整個事情都會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