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萊奧納多·斯科特警官的巡邏車停在平昂分局門外,斯科特負責平昂及周圍地區的治安。所謂的平昂分局其實只是個加寬了的活動房,緊靠著威珀河,同時還充當著萊奧納多·斯科特和他妻子愛琳·比諾的家。利普霍恩離開納瓦霍四號公路開進斯科特家的泥土院子,沒過一會兒又和斯科特一起出來了。

斯科特說他沒見到過契的車。他家所處的位置既能看到納瓦霍四號公路,又能看到那條向西北方延伸、最終通往金齒村的路。“很有可能是我回家之前他就已經開過去了。”斯科特說,“但他絕對沒有回來,否則他經過這裏時我肯定會看到。”

站在艾瑪的車旁,斯科特有些猶豫地說:“這裏的路很泥濘,不太好開,讓我來開車吧。”他又看著利普霍恩打著石膏的手臂,說,“你也該讓那條胳膊休息休息。”

利普霍恩的手臂從腕部到肘部都打著石膏。他站在雨中,任憑常識和習慣鬥爭了一會兒,最後常識贏了,畢竟斯科特認識路。他們換到斯科特的巡邏車上,一路狂奔,繞過星羅棋布的建築物,從柏油路面轉到沙礫路面,很快又轉到了磕磕絆絆的土路上。斯科特每天就要在這種惡劣的路面上開車,因此他的駕駛技術就像專業賽車手一樣棒。

利普霍恩發現自己又在想艾瑪了,趕緊轉換思路。斯科特一直沒有問發生了什麽事,可能他知道利普霍恩多年來一直奉行少言的原則。

“我們可能是在浪費時間。”利普霍恩說。他不打算和斯科特討論有人要謀害契的事——納瓦霍警局的每個人都對此一清二楚,並且,利普霍恩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他和斯科特說起契應邀去金齒村,商談祝福之祭的事。

“哦,”斯科特說,“有點兒意思。”他注意著泥濘的路面,不斷踩著刹車,“他不知道根本就沒人住在那兒,我想他也沒辦法知道。而且,如果有人朝我開槍……”他打住話頭沒再說下去了。

利普霍恩坐在後座,身子靠著車門,將打著石膏的手臂擱在座椅靠背上。盡管有減震裝置,但崎嶇不平的路面產生的顛簸和震動還是一直傳到了他的骨頭裏。他不想再談下去,也不想為契辯解什麽了。

“也可能是我過於緊張,可能對方確實有充分的理由要在那個地方和契談。”他說。

“可能吧。”斯科特說,聽上去不太肯定。

斯科特在一處奇形怪狀的火山巖邊放慢了車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要在這裏拐彎。”他說。

利普霍恩將手臂從靠背上拿下來,說:“讓我看看。”

若是在天氣晴朗的傍晚,這塊突出地面的孤零零的石頭應該能被落日的余暉照亮。而在這個下雨的日子裏,四周只有漆黑蕾他們打開了手電筒。

“有車轍印,”斯科特說,“有個相當新。”

雨水使輪胎的痕跡變模糊了,但並沒有完全消除。輪胎在松軟的土地上留下了深淺不同的痕跡,可以看出,有輛車是在雨水浸濕土壤之後才開過去。這條較為新鮮的車轍部分掩蓋了那個更早、更淺的。

“看來他可能已經走了。”斯科特說,不過還是有些拿不準。至少有兩輛車開過去過。

他們的車頭燈首先照到了一輛輕型卡車水光閃爍的車頂,接著照到了那間小棚屋的窗戶。到處都沒有燈光,斯科特在距離屋子五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車。“要不要熄掉引擎?”他問道。

“馬上熄火,”利普霍恩說,“我們要過去確認一下那是不是契的卡車,再看看有什麽人在。”

他們發現了許多經過雨水沖刷、模模糊糊的車轍印,但完全沒有有人的跡象。“你來檢查這輛卡車,”利普霍恩說,“我去看那間屋子。”

利普霍恩用手電筒照著木棚屋。他用左手小心翼翼地舉著手電筒,與身體保持一段距離,這是經驗教會他的做法。在這種情形下,屋裏等著他的很可能是一支獵槍。利普霍恩自嘲地想,他應當裝一支可伸縮的機械臂,像卡通片裏的機器人偵探那樣。

房子的門開著,手電筒的光柱穿過房門射進去,裏面空空如也。

門前潮濕的地面上,有一個紅色的小圓筒。利普霍恩撿起來一看,是一枚獵槍發射出的子彈的空彈殼。他關上手電筒,把彈殼打開的底部湊到鼻子前嗅了嗅,聞到一股火藥剛燃燒過的辛辣味道。“媽的!”利普霍恩說。他感到一陣沮喪,感到冰冷的雨水正打在他的後背上。

斯科特踢踢踏踏地踩著雨水走到了他的身後。

“卡車沒鎖,”斯科特說,“雜物箱開著,車座上放著這個東西。”

他遞利普霍恩一把點三八口徑的左輪手槍,“是他的嗎?”

“可能是。”利普霍恩說。他檢查了一下彈匣,嗅了嗅槍管,這支槍沒有開過火。他搖搖頭,給斯科特看那枚空彈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