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左和右(第3/5頁)

“噢。”

“起居室裏有個空的鐵櫃,先生,”從走廊的人堆裏傳來惠裏太太怯怯的聲音,“是那種保險櫃,但醫生從不在那裏面放東西。”

“誰知道密碼?”

“沒有密碼,先生。只有某種很有意思的鎖,還有一把很有趣的鑰匙,放在大桌子的抽屜裏。”

“很好,正合用。多謝,惠裏太太。來吧,艾爾。”警官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房間。埃勒裏從容跟上,但眉頭是皺著的。當他們走在樓梯上時,他戲弄地瞥了老父親一眼。

“這可是個失誤啊。”他小聲說。

“嗯?”

“失誤,失誤,”埃勒裏耐心地說,“反正也沒什麽差別了,我已經把重要的證物放在我的衣兜裏了。”他拍了拍裝著兩半紙牌的衣兜,“這麽一來不就很有趣了嗎?像不像設下的陷阱,你是這麽想的嗎?”

警官一副窘態。“嗯……說實在的,這一招我沒想到。也許你是對的。”

他們走進空無一人的起居室,找到了那個鐵櫃。它就嵌在靠近壁爐的那面墻上,被塗上了與嵌板相同的顏色,顯得很隱蔽。埃勒裏在大桌子上面的抽屜裏找到了鑰匙;他拿起來看了一會兒,聳聳肩,把它扔給了父親。

警官接住鑰匙,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然後打開了櫃子上的鎖。鎖被打開的同時,鎖心一陣亂響。櫃子裏空空如也。

他從衣兜裏取出那一摞紙牌,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把它們放了進去。

埃勒裏聽到陽台上有動靜,立刻轉過身去。史密斯先生那粗壯的身影出現在落地窗旁,那個大而扁的鼻子在窗玻璃上被壓得更扁了,他顯然是在監視他們。埃勒裏的動作令他一驚,他心虛地直起身溜掉了。埃勒裏聽到他重重的腳步聲踏在陽台的木台階上。

警官又從衣兜裏取出作案的手槍和彈匣。他猶豫了一下,又把它們放回衣兜。

“不,”他低聲自語,“還是小心些,由我來保管。一定得確保只有一把鑰匙。嗯,就這樣。”他砰的一聲關上櫃門,上了鎖。那把鑰匙也掛在他自己的鑰匙圈上。

埃勒裏在下午後來的時間裏更加沉默寡言。打著哈欠的警官不再管他,自己上樓去小睡片刻。走過澤維爾夫人的臥室門口時,他看到福爾摩斯醫生倒背著雙手站在一扇窗前,那個女人則睜大眼睛,安靜地躺在床上。其他人都不見了。

警官嘆了口氣,走開了。

當他一小時後再次來到這扇門前時,精神已經好多了,但這時臥室的門已經關上了。他輕輕推開門朝裏面窺望。福爾摩斯醫生還站在窗前原來的位置,但多了一個福裏斯特小姐,她在床邊的長椅上斜靠著,眼睛是閉著的。

警官關上門,下了樓。

卡羅夫人,馬克·澤維爾,雙胞胎,還有史密斯先生在陽台上。卡羅夫人假裝在讀一本雜志,可她那凝滯的目光泄露出她心有旁騖。史密斯先生還在練他的大步走,嘴上叼著一個煙頭。雙胞胎在專心致志地下棋,用的是便攜式的有磁力的鐵棋盤。馬克·澤維爾耷拉著腦袋坐在一把椅子裏,顯然睡著了。

“你們看到我兒子了嗎?”警官大聲問道。

弗朗西斯擡起頭來。“你好啊,警官!”他高興地說,“奎因先生嗎?一小時前我看到他到那邊的樹下去了。”

“他還拿著一摞紙牌。”朱利安補充道,“來吧,弗蘭,該你走了。我看你要輸了。”

“別逗了,”弗朗西斯反駁道,“我讓你一個象都能贏你,我怎麽會輸!看看這一招,怎麽樣?”

“還有這種棋,”朱利安絕望地說,“我認輸,再來一盤。”

卡羅夫人擡眼微微一笑。警官也朝她笑了笑,看看天空,然後走下石階,上了石子路。

他轉向左邊,向樹林走去,那裏是午餐前埃勒裏曾經躺過的地方。太陽已經落下;天空中沒有風,只有潮氣,像光照下的一個黃銅色的盤子。他停住腳步,仔細嗅一嗅。微風中有種刺鼻的東西,沒錯,是樹木燃燒的氣味!他吃驚地觀察樹林上方的天空,但是沒有看到煙。看來是風向變了,那麽在風向再次發生變化之前,他們只能忍受這糟糕的氣味了。就在他向前走的時候,一大片木炭灰落在他的一只手上,他趕緊將其抖落,繼續前行。

剛進到樹蔭下時,眼睛還不太適應,看不清東西,也看不到埃勒裏的身影。警官站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等到適應了樹蔭下的光線後,才豎起耳朵試探著向前走。樹木的枝丫垂得很低,這裏的熱氣令他窒息。

就在他要喊埃勒裏的名字時,他忽然聽到右邊有撕扯什麽的聲音。他踮起腳朝那邊走過去,小心地窺望一棵大樹的樹幹周圍。

十五英尺開外的地方,埃勒裏斜靠在一棵雪松上,手裏正忙活著一件奇怪的事。他的腳旁已有一片撕碎、揉皺的紙牌。在警官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正把手舉在面前,兩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分別捏住紙牌的兩頭,眼睛直視著對面那棵樹的樹梢。然後,幾乎可以說是漫不經心地,他把紙牌一撕兩半,把一半揉成一團扔掉,馬上低頭仔細看手中的另一半,嘟囔一聲,也扔在地上,接著伸手到外套衣兜裏再拿出一張,開始重復捏著紙牌、看向別處、撕開、揉皺、仔細研究這一不可思議的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