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偵探成瀨將虎(第6/16頁)

“不許交給她!你保管好就行了。”

“保管它幹嗎?這是護身符嗎?”

“別多問,萬一我發生了什麽事,你再把它交給爸爸媽媽。”

“發生什麽事?”

“發生之後,你就知道是什麽事了。”

“什麽?”

“要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你就不用把它交給爸爸媽媽,一直替我保管著,找個機會還我就是了。”

“你說禪哪?”

“反正絕對不許看!”

“知道了。”綾乃把信放進書包裏。

“你要是敢看的話,我就殺了你!”我用小流氓似的口氣嚇唬她,站起身來。

信封裏裝的是寫給父母的遺言,我做好了赴死的精神準備。

當時的我終究還是個孩子,覺得自己能做好這種思想準備就算是壯士了,並愚蠢地陶醉其中。

把遺書交給綾乃之後的第二天晚上,我成了戶島幫的一個小嘍羅。

戶島幫一個叫田邊賢太的,一個人走在銀座的小巷裏時,突然有一把雪亮的尖刀指著他的脖子。他被反剪雙手,架到兩座樓之間的狹縫裏。襲擊他的是兩個蒙面大漢,都如角鬥士般健壯,田邊完全沒有能力抵抗。就在這時,我英姿颯爽地出現了,對那兩個蒙面大漢一頓拳打腳踢,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兩個蒙面大漢扔下一句“好小子,走著瞧”,撒腿就跑。

很蹩腳的一出戲,可是田邊賢太卻用閃亮的眼睛崇拜地望著我。然後我跟他說,我從鄉下來,是離家出走,現在衣食無著,不知他能否幫忙。他二話沒說就帶我去見“大哥”,於是我就成了戶島幫的人。我沒參加入幫儀式,只能當一名見習生,不過總算是成功地加入了戶島幫。

田邊賢太跟我同歲,也是十九歲,在戶島幫裏是小嘍啰中的小嘍啰。大哥們總是像叫小孩子似的叫他“賢太”。我跟這小子很快就拜把子稱兄道弟了。我們是六四分的兄弟,也就是說,賢太杯子裏的酒喝掉六成以後,剩下的四成是我的。這表示我比他地位低,我得叫他大哥。救了他的命還得管他叫大哥,實在有點兒不近情理,不過反正我也不是真的舍命救他,也就接受了。

經常幫我忙的一位大哥叫松永力,二十五六歲,是小嘍啰的頭兒,經常參加幹部會議,恐怕早晚會被提拔上去。

給我提供睡覺的地方的大哥叫世羅元輝。本來松永大哥安排我睡在戶島幫一輛拉貨的卡車上,後來世羅大哥覺得我可憐,就把我帶到他家去住。

世羅的地位介於松永和賢太之間,年齡二十三四歲,長臉,細長的眼睛,高而尖的鼻子,薄而上翹的嘴唇,前額垂著一綹劉海,像個演員,連男人都會喜歡上他。可是,他不愛說話,臉上也很少有笑容,讓人覺得深不可測,難以相處,甚至有點恐怖。我跟他獨處時,不敢輕易開玩笑打破沉默,擔心玩笑開得不合適,他會捅我一刀。世羅跟八尋幫的山岸不是一類人,我不善於跟他這類人打交道。

我被他帶回家以後,跟他接觸的時間長了,卻越來越不理解他。他住在目黑不動尊附近的一間木造舊平房裏,家裏有個女人,不是法律上的妻子,而是所謂的情婦。房子雖然不大,但給我安排一個睡覺的地方沒什麽問題。不過一般來說,跟年輕女人在一起生活的人,會把一個像我這樣的年輕小夥子請到家裏來住嗎?如果是一對老夫婦自然另當別論。

寄宿到世羅家後不久,我就知道這所房子並不是世羅的,而是他的情婦租來的。住在情婦家裏的世羅,沒跟情婦商量一下,就把我這個跟情婦沒有任何關系的人帶進來住了。帶我住進來的世羅的想法,以及允許世羅這樣做的情婦的想法,都大大超出了我所了解的常識範圍。

情婦名叫江幡京,看上去比世羅大五六歲,很有大姐派頭,也不是那種好管閑事的女人。她說話聲音不大,跟我說話也使用敬語,謙讓而拘謹,喝一小口酒就滿臉通紅。她妝化得很淡,喜歡穿淺色衣服,不是從事色情行業的女人,而是澀谷某家商社的辦事員,總之是個規規矩矩的人。這樣的女人卻對一個混黑道的唯命是從,我不得不奇怪:莫非她欠了世羅還不起的閻王債?

令人吃驚的事還不止這些,我睡覺的地方跟他們只隔著一扇糊著一層紙的日式推拉門,他們幹那種事的時候,既不要求我出去散散步,也不把呻吟聲壓低一點。

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把我當人看,只把我當作他們養的一只小貓小狗。人類做愛的時候不會介意跟人類不同的動物躺在旁邊。

可是我非常介意。如果聽見他們開始做愛我就往外走,反而更加難為情,所以我只好蒙頭裝睡。當時的我還沒有找女人的財力,在這種情況下,在拉貨的卡車上肯定睡得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