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第5/14頁)

“你們是……”那位女性看看我,又看看阿清,還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阿清手上拿著的一束向日葵。阿清聽說黃色的花會帶來幸福,特意去花店買了這束花。

“我叫成瀨,他叫芹澤,我們和愛子都是白金台健身俱樂部的會員。”我摘下太陽鏡,很有禮貌地做了自我介紹。對方點點頭,說了聲“請等一下”,轉身進去了。

不一會兒,愛子出來了。她身穿淡綠色無袖上衣,披著一件長袖外套,還戴著一頂寬邊遮陽帽,想必是出門這點時間也怕曬黑皮膚,真不愧是大家閨秀。愛子家祖孫三代都有聖心的血統證明書。所謂聖心指的就是皇後陛下美智子的母校聖心女子學院。它的小學部、中學部和高中部都在白金。就高中部而言,一方面是名媛女校,一方面又是東京都立高中。看來阿清迷上了一個絕對高攀不上的女子。

“嗨!”阿清笨拙地舉起手來向愛子打招呼。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愛子滿臉狐疑地看著面前的兩位不速之客。她兩眼無神,看上去消瘦了一些。

“聽說你身體不太好。”

“啊?哦……原來是這麽回事……”

“這是送給你的。”阿清把那束花遞過去。愛子臉上浮現出越來越不解的表情,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阿清硬是把花塞到她懷裏,關心地問道:“是苦夏嗎?現在怎麽樣了?”

“不是。”

“可以走到外面來,看來身體狀況還可以,我還以為你臥病在床呢。”

“不是我,是家裏人……”愛子低下頭輕聲說。

“你在照顧病人?”

“不是,老爺子他……”

“哦,他老人家病了?”

“去世了。”

“啊?”我和阿清對視了一眼。

“老爺子去世了。”愛子低著頭,聲音沙啞,低垂的眼睫毛間滾出淚珠。

“愛子,請節哀。”除此以外,我找不到其他合適的話。

“什麽時候過世的?”阿清覺得有些奇怪。

“兩個星期以前。”

“身體一直都不好嗎?”

“不,身體一直都很好,是一起事故。”愛子用手指擦了擦眼角。

“車禍?”

“嗯,被車撞了。因為這事,家裏亂糟糟的,我就沒有心情去健身俱樂部了。我不想驚動大家,才說是自己身體不舒服。”愛子不再說話,頭也不擡。沉默彌漫在她的四周,叫人心情壓抑得難受。

遠處傳來陣陣蟬鳴。是油蟬,還是熊蟬?是從有棲川宮紀念公園傳來的嗎?那座公園是哪個藩王宅邸的遺址來著?沉默中,我開始思考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

“等你家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們在俱樂部見。請多保重。”我對愛子說完這番話之後,拍拍阿清的背,提醒他該走了。

愛子突然擡起頭:“要是沒有什麽不方便的話,請進來上個香吧。”

於是,我們跟在她身後,踏著碎石子路往裏走。愛子手上捧著阿清送給她的鮮花,那束艷麗的、令人神清氣爽的、花朵很大的向日葵。

“應該買菊花……”阿清哭喪著臉,自言自語地說。我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雖然是被請進來的,但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合適。阿清穿了一件夏威夷花襯衫,我是迷彩T恤,兩人都是光腳穿涼鞋。

我們尷尬地互相看著對方的臉,在門前停下,愛子朝屋裏喊了一聲:“我的朋友來了,麻煩拿冷飲來。”

只好請亡故的老人原諒我們這身打扮了,而且奠儀錢也只能以後再補。

盡管穿著打扮跟眼下的場合很不合適,我們還是在久高隆一郎先生的遺像前雙手合十,表達了哀悼之意。之後,我們連端上來的麥茶和西瓜都沒碰一下,逃也似的離開了久高家。

“到六本木去喝一杯吧。”我邀請道。我想通過喝酒沖淡今天的不愉快。

可是,在我們走向地鐵廣尾站的途中,經過德國大使館的時候,阿清突然說他今天沒有喝酒的心情,一個人匆匆地走了。

我沒追他,自己一個人慢吞吞地走進地鐵站,買好票等車。

這時是八月二日四點四十分,然後,我就遇見了麻宮櫻。

3

我穿過自動檢票機,潛入地下,站在站台尾部等候上行列車到達,因為這附近剛好有冷氣的出風口。

還不到下班時間,學校也正在放暑假,所以地鐵站裏冷冷清清的。我站的地方是二號站台,只有五六個人,對面的一號站台也只有五六個人。地鐵日比谷線的廣尾站是一九六四年開業的老車站,瓷磚墻早已變得黑乎乎的,加上站台狹窄,照明不佳,待在這裏就像被封閉在防空洞裏,讓人覺得陰森森的。

“開往東武動物公園方向的列車即將進入二號站台!”

就在車站的男播音員說出這句話後,事件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