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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鐵軍在下班之後,沒在單位多留。他到超市裏買了幾個涼菜和一些切面,把自行車筐裝得滿滿登登的,才騎車回家。這幾天他已經脫離了案件的偵辦工作,一直帶著小呂整理案件卷宗。楚冬陽找他談過幾次,他都沒有表態。案件在羅洋手裏,按部就班地辦理著,但卻離D融寶公司越來越遠。

回到家後,崔鐵軍把涼菜裝進盤裏,從櫃子裏拿出一瓶“牛二”,又在灶上架鍋燒水,只等人來了再熱湯煮面。他看了看表,坐在躺椅上打開電視機,換了幾個台都沒找到D融寶的廣告。從近期的情況來看,D融寶的消息越來越少了,昔日電視、報紙上轟炸式的廣告如潮水般退去。如果從市場運作的角度上看,也許是D融寶公司這一波的宣發做完了;但從一個經偵警察的判斷上看,這可能意味著D融寶已經吸收到了大量資金,開始了下一步的打算。而這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麽?誰也不得而知。

他正想著,林楠一推門,走了進來。

“哎,崔師傅,政委拉著我說了點兒事兒,耽誤了會兒,抱歉啊。”林楠也沒空手來,帶了一只真空包裝的燒雞和幾袋涼菜。

“哎喲,就忘了跟你說了。得,買重了吧。”崔鐵軍說著指了指滿桌備好的菜。

“嗨,重了就重了,你放冰箱裏明天吃。”林楠笑著說。

兩個人分別落座。崔鐵軍倒上酒,把杯子推到林楠座前。“哎,喝兩口沒事吧,你還用報備嗎?”崔鐵軍問。

“沒問題,我出來之前已經跟郭局報備了,說今晚家裏來客人。”

“行,那就踏實了。”崔鐵軍點頭。

兩位推杯換盞,邊吃邊聊。不一會兒這第一杯酒就下去了。今天是崔鐵軍約的林楠,他想把一些在辦公室沒法說的話,跟林楠嘮嘮。

“楠子,有些事兒我一直瞞著你,但也是沒辦法。”崔鐵軍借著酒勁兒,開門見山。

“您可別這麽說,我知道,有許多事兒您是想自己扛。您是老前輩,我敬重您,也相信您。”林楠說得坦誠,也奠定了雙方溝通的基調。

崔鐵軍點了點頭,舉杯和林楠相碰。“我得謝謝你,幫我演了這麽一出戲。我已經看了兩年大門兒了,要不是你主動把我叫到專案組,我也不可能碰那個案子。”他喝了一大口酒,“你也不是吃軟飯的,該明白我這麽做有自己的想法的。你就不想知道是為什麽嗎?”

“想知道,當然想知道。”林楠看著崔鐵軍,也喝了一口酒,“但剛才我說了,您是老前輩,我敬重您,也相信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願意說,我就聽著,有難言之隱,我也不會強求。再說崔師傅,我也不是傻子,您要真是在案子裏做手腳動歪心眼兒,我也不會不管。”他說得有理有據。

“行,你小子行。”崔鐵軍放下酒杯,嘆了口氣,“我為了這個案子,已經等了二十年。”他一字一句地說。

“什麽?”林楠擡起頭。

“二十年前,在B市的正午歌廳曾經發生了一起血案。襄城公安局的緝毒警察被嫌疑人二冬子開槍打死。”崔鐵軍說。

“這件事兒我知道啊。那個警察犧牲之後,咱們全省通緝嫌疑人,最後讓徐師傅給擊斃了。”林楠說。

“是。那個年輕的警察叫焦雄兵。他是……”崔鐵軍猶豫了一下,“他是我的弟弟。”

“什麽?”林楠大驚,“是您的……弟弟……”

“是的。”崔鐵軍點頭,“在我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我跟著父親來到了B市,他跟著母親留在了襄城。我弟弟原名叫崔雄兵,跟了母親後就隨了她的姓,改名姓焦。我媽一直不願意他幹警察,但這小子固執啊,非要學我……後來他在襄城當了緝毒警察,幹得也有聲有色。”

“他和現在的案件有什麽關系嗎?”林楠不解。

“你聽我說。”崔鐵軍掏出一支金橋,自顧自地點燃,“後來我弟弟受領導指派,負責一個緝毒案件的偵辦,在偵辦的過程中發現了重要的線索。他曾經在電話裏跟我說過,有一夥兒人從邊境往國內販毒,而襄城就是他們重要的中轉站之一。為了能更好地破案,他找機會發展了耿二冬當‘點子’,哦,就是二冬子,讓他在販毒團夥裏做眼線。二冬子一直非常配合,主動提供線索,而且還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秘密。那就是這個團夥的所有販毒所得,都在通過一個地下錢莊洗到境外,而這個地下錢莊的一個嫌疑人,就在B市。”

“地下錢莊?B市?”林楠皺眉。

“是的。我當時也很興奮,認為可以和他聯手破案。於是我就約他見面。沒想到……就再也沒見到他……”崔鐵軍聲音哽咽。

林楠給他滿上酒,又給他夾了菜。“崔師傅,謝謝您對我的信任。”林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