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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幾分鐘、幾小時和幾天內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我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準確地回憶起那些事情發生的先後次序了。

當局從那兩個死了的馬其頓人的手機中提取了數據,追查到他們先前藏匿的地點,那是一個森林深處的小木屋,位於緊鄰格洛斯特郡的馬修斯郡。那裏十分偏僻,路上連個信號燈都沒有。在那兒,他們發現了愛瑪被囚禁二十三天的大量證據。此外,他們還在冰箱裏發現了一個塑料保鮮盒,裏面裝著赫伯·思裏夫特剩下的手指和所有的牙齒,因而我的嫌疑便洗清了。

另一方面,安迪·惠普爾剛剛開始自己的刑事審判之路。他制訂了詳細周密的計劃來誤導和對付證券交易委員會、聯邦調查局的證券欺詐小組和美國檢察署,但是他沒有料到格洛斯特警察局和弗吉尼亞州警察局的介入。對於警察局而言,謀殺罪的指控遠遠優先於金融詐欺罪。

在弗吉尼亞州,雇兇殺人是死罪。連續殺人也是死罪,州法令規定在三年內殺害兩人即為連續殺人。在集體犯罪的過程中殺人還是死罪。安迪·惠普爾雇的那兩個馬其頓人殺害了赫伯特·思裏夫特和艾莉森·桑普森,同時他們還合謀綁架了我的孩子來威脅我。因此,至少有三種辦法能判惠普爾死刑。

檢察官詢問我是否認為他要爭取判被告死刑。但是,我一心只想著報復他、折磨他。就算他死了,我的妻子和赫伯·思裏夫特也不會活過來。就算他死了,薩姆和愛瑪所受到的精神傷害也不會消失。

最後,惠普爾被判了無期徒刑,他永遠都無法再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了。單憑凱倫和馬克的證詞,他就一輩子都翻不了身。雖然勞威夫妻倆在檢方起訴惠普爾時提供了合作,但是他們仍然被判了數十年的監禁。唯一令我不舍的是他們的孩子,好在珍妮姨媽同意收養他們了。

同時,我終於向傑布·拜爾斯解釋了斯卡夫朗一案,他表示很同情。他將那次判決定為無效,然後重新批準了斯卡夫朗的逮捕令。我們一致認為,我應該休息一段時間,等準備好以後再恢復審理案件。

尼爾·吉思不肯輕易讓步。不過,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布雷克·富蘭克林遵守承諾,退出了競選。對此,我深感內疚。可是善良的布雷克卻向我保證他早就受夠了,說我其實是幫了他一把。

“帕爾格拉夫訴阿波提根案”的風波也悄悄地平息了。羅蘭德·希曼斯徹底失敗了,他不想再浪費大家的時間,於是便撤銷了上訴。我得知消息以後,便馬上通知了史蒂夫·波利蒂,然後又等了一個小時才通知了法院職員。我們做過約定,我必須言而有信。實際上,所有這些事情都只是發生在我生活的邊緣。而我生活的中心是薩姆和愛瑪,他們比以往更加重要,這兩個孩子正是最需要我的時候,如今他們的一雙父母只剩下一個人了。

那個周五的晚上,我們三個在他們的外婆家共睡了一張床,之後的兩晚也是如此。他們才剛剛開始哀悼媽媽,這份悲傷的懷念也許會伴隨他們一生,而我一定要成為照亮他們的燈塔、支撐他們的力量。要是我做不到,艾莉森肯定會想辦法從天堂跑下來踹我屁股的。

那個周末,我沒有回“河畔農場”。我懷疑自己恐怕永遠都不會回去了。周日,珍妮和吉娜鼓起勇氣回到那裏把一些珍貴的東西拿了出來,那些東西都是與艾莉森息息相關的。我打算將家裏剩下的東西都捐出去,然後另找一棟房子重新開始生活。就在距離吉娜、珍妮和孩子們的表哥表姐近的地方安家。

反正,絕對不再找那種與世隔絕的道路盡頭了。我知道艾莉森不會喜歡的。大多數時候,我仍處在震驚的狀態中不可自拔,我依然想理清已經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無數次地回放艾莉森最後的舉動——英勇、無私,卻又傻得不顧一切。

在最初的幾天,我始終無法理解她的行為。顯然,如果她不加以阻止的話,馬其頓人肯定就逃跑了。可是她為何不小心一些?她為何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後來,在周一早上8: 43,艾莉森的手機響了。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這是很實際的做法,大家有必要知道她已經去世了。我知道,即便是業余的心理醫生也能看出來,我這樣做的原因絕不僅止於此。

不過,當手機響起,上面顯示了一個我不認識而且也不在通訊錄中的號碼時,我還是接起了電話,簡單地應道:“喂?”

“呃,喂,”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她顯然以為接電話的也應該是一個女人,“我是勞麗·裏克霍姆。請問艾莉森在嗎?”

“我是她的丈夫斯科特,”我說,“艾莉森上周五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