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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周末,我和艾莉森都輪流陪著薩姆玩兒。每隔幾個小時,當陪著薩姆的人無法再假裝平靜時,便把他交給對方。否則,我們的頭上便會籠罩起一層新的陰森沉郁。死亡的氣息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每次閉上眼睛,我都能看到赫伯·思裏夫特那具殘缺的屍體,那股腐爛的氣味也同樣揮之不去。從樹林一回來,我就立刻洗了澡,但幾小時後我仍然能聞到那股氣味,於是便又洗了一次。那股味道仿佛已經粘在了我的鼻孔裏,無論如何也消散不去。

這件事對艾莉森的影響更大。她既沒有看過愛瑪遭受折磨的視頻,也沒有見到那截斷指。因此,對於她來說,這次事件證明了那些綁匪的殘暴。她顯得比我還要無精打采,在家裏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疲憊。先前在面對這殘酷的現實時,她所表現出的能量和活力,如今已經蕩然無存了。她不再劈柴了,也不再風風火火地試圖解決問題了。每次她把薩姆交給我之後,都會立即在兒子看不見她的地方頹然倒下。

周六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自己拿著鐵鏟在樹林裏跑,而且我知道愛瑪就在這片樹林中的某個地方。那是我們家的樹林,但看起來卻跟平常很不一樣,顯得更加陰森和陌生。

在夢的第一部分中,我不停地被樹根、灌木和藤蔓絆倒,樹林裏的各種植物都格外濃茂,而且荊刺密布。它們仿佛總是憑空出現,阻擋我尋找愛瑪的腳步。有時候,我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可是下一秒鐘卻又迷失了方向。

在夢的第二部分中,我找到了愛瑪,但她卻被活埋了。我能聽到她的尖叫聲從地下傳來。當我試圖挖開泥土時,鐵鏟卻斷了。然後,鐵鏟又會自己重新長好,但是一開始挖土,便又斷了。我定睛一看,結果發現手裏拿的不是鐵鏟,而是一根花園裏澆水用的水管。於是,我便開始徒手瘋狂地去挖,但土地太硬了,就像一塊鐵板,根本就挖不動。愛瑪的尖叫聲越來越微弱,我知道快要來不及了。

最後,艾莉森把我叫醒了,因為我不僅大喊大叫,而且還在拼命地抓撓著身下的床單。

這個夢實在太過清晰和逼真了,在接下來的一天中,我時常會想起它。直到周日下午手機響起時,這個夢好像還堵在我的胸口。

我不認識這個號碼。來電顯示它的區號是917,也就是說這是從紐約打來的電話。本來我很可能不會接這個電話,但是薩姆此刻不在身邊,我不能排除這是綁匪打來的電話。

於是,我按下接聽鍵,拿起了手機,試探性地說了一句:“喂?”

“請問是桑普森法官嗎?”

“是我。”

“您好,我是來自‘理性投機’的史蒂夫·波利蒂。”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又補充道:“我們公司是一個為金融界投資人士服務的網站。”

“我知道你是誰。”終於反應過來之後,我脫口而出,“你一直都給我的辦公室打電話。可你怎麽會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我有一個知情線人。”他若無其事地說,好像他每天都會給一個聯邦法官打電話。

這說明了一點:他的線人是真實存在的。我的手機號碼的確不是什麽國家機密,從孩子學校的家長通訊錄到法院工作人員緊急聯系方式上,處處都有。不過,這也絕不是史蒂夫·波利蒂單憑想象就能獲得的信息。他肯定認識某個與我有關的人。

“您瞧,我知道您不能公開發表意見,”他說,“所以咱們的通話是絕對保密的,我不會錄音,只是想跟您談一談。”

“絕對不行,不論何種談話都不行。我現在應該馬上掛電話了。”

“沒錯,但您不會掛電話的,因為我知道您的秘密。”

我全身都緊繃起來。自從邁克爾·雅各布斯在媒體面前公開抱怨過之後,我就一直害怕會出現這種情況:某位記者發現愛瑪被綁架的事情,並且要將一切都曝光。

然後,我又仔細地想了想。就算有一名記者會發現此事,那也不可能是波利蒂。他遠在紐約,而且一心只有金融界的小道八卦,他不會挖掘綁架事件的新聞。所以,他此刻只是在虛張聲勢吧?

“是……是什麽秘密?”我結結巴巴地說。

“我的線人說,這個案子的結果基本定了,您已經想好最終的判決了。”

噢,天哪!

“荒唐至極,”我說,“誰告訴你的?”

“我不能說。”

“你不告訴我這個消息的來源,我如何反駁?”

“那就是說,您沒想好最終的判決嘍?”

“我……無可奉告。”

“理解。”他說,“不過您還是可以透露一點兒消息的嘛。比如,那個撤換動議是怎麽回事?我一直在跟進這個案子,而您完全是站在原告方這一邊的。那羅蘭德·希曼斯為什麽還想換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