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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桂化工田徑隊宿舍,大家都在規定時間內一起吃早飯和午飯,只有晚飯時可自行決定在六點到八點之間用餐。如果有人想到外面吃,只需告知食堂即可。但除非有特殊情況,隊員們不會隨意到外面吃飯。這裏的配餐是根據每個人的身體狀況和特征安排的,隊員們很擔心隨意進食會破壞得之不易的身體狀態。

丹羽潤也六點半來到樓下的食堂。即使是每天往返於高圓寺和這裏的時候,他基本上也會吃過晚飯才回去。他習慣在吃飯時和隊員總結當天的訓練情況,找出需要改進之處或新的課題。

食堂裏進餐的人頗多,有人早早吃完了,正坐在角落裏的餐桌旁看報紙上的體育新聞。

潤也在找中原友實子——在他指導的隊員裏讓他花費心思最多的一個短跑選手。她最近正在進行增強肌肉力量的訓練,所以配餐也經過了精心安排。

潤也沒發現友實子的身影,便找了個空位坐下,決定等上一會兒。也許她因洗澡耽誤了。最近的這些女隊員,在肌膚護理方面比一般女人要花費更多時間。以前,女隊員若注重這方面的事情,一定成不了頂尖高手,但現在已時過境遷了。

他隨手拿過身邊的報紙,照例翻到社會版,立刻被一則標題吸引了——“連環殺人案兇手是高個子女人?”。報道的內容他早已知曉,旁邊還配有一張兇手穿著的速寫。

潤也想,她無論如何不會找到這裏。至少她會先去找翔子和有介,並在作案時被警察抓獲。如果被打死自然最為理想,但他不敢奢望。總之,休想要他的命。

他今天一早就到了宿舍,本想住進一個三人間,碰巧有一個雙人間空著,他便搬了進去。這比在高圓寺舒服多了。

他甚至想,待此事解決後,還要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如果運氣好,和仙堂之間的齟齬沒有被發現,他就可以一輩子從事教練職業了。

“我吃完了。”

周圍的隊員已開始收拾碗筷,只剩寥寥數人。

“丹羽先生,您不吃晚飯嗎?”見他一直坐在那裏,食堂餐台對面的一個中年女職員開口問道。

“我在等友實子,她是不是已經吃完了?”

“友實子嗎?哦,還沒吃哪。”

“您聽她說要去外面吃了嗎?”

“這個,沒有呀。”

潤也起身走出食堂。休息室裏,四個女隊員正在看電視。他詢問友實子去了哪裏,但沒人知道。

“好像從運動場回來後……就沒再見到她。”女孩們臉上浮現出不安的神情。

四人中有一個是友實子的室友,潤也請她回房間看一看,心想也許友實子身體不適,在房間裏休息。幾分鐘後,那人回來告訴他,友實子不在房間裏。

潤也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慌亂。他找遍整個宿舍,還去了健身房和按摩室,卻仍未發現友實子。

太奇怪了!潤也想。以前從沒發生過這種事,他曾經囑咐隊員,若要外出一定要事先告知。

他想也許應向領隊匯報此事,組織眾人分頭去找,但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也許友實子只是短暫外出,如果鬧得人人皆知,會給她帶來壓力。她心理素質並不好,情緒上的些微波動都會影響成績。

也許她在運動場?今天他多次提醒過她的起跑,也許她正獨自練習。

想到這裏,潤也走到停車場,駕車向運動場駛去。

不一會兒,他便從左邊看到了運動場。因為沒有夜間照明設備,附近又沒有建築,太陽下山後,這裏幾乎漆黑一片。他減慢車速,定睛望去。那裏沒有人。

他把車停在停車場,下車環顧四周,似乎沒有跡象表明中原友實子在這裏。

他想去別的地方尋找,剛要上車,忽聽背後哢嗒一響。他回過頭,看到倉庫的門開了。

“是友實子嗎?”他喊了一聲,但沒有回應。他慢慢向倉庫走去。門開著,裏面沒有開燈。

“喂!”他站在門口又喊了一聲,仍沒人回答。他按下墻上的開關,燈亮了。

中原友實子躺在跳高墊子上,手腳被膠帶纏著,嘴裏塞著東西,閉著眼睛,像是昏過去了。

“友實子!”潤也邊喊邊跑過去,正要伸手,忽聽頭頂傳來一絲微弱的呼吸聲。

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櫃子上向他撲來。

電光火石間,潤也向後一跳,躲過了這一擊。

黑影落在地上,伸過又粗又長的胳膊,抓住了潤也的訓練服前擺。他拼命推開,再次向後退去。黑影四肢著地,擡頭盯著他。

潤也屏住了呼吸——是那個人!褐色的皮膚,眼神像豹子一樣犀利,臉龐輪廓清晰,充滿野性,長長的身軀均勻分布著健碩的肌肉。刹那間,他竟然從敵人身上感到了美!

那少女再次向他撲來。潤也拼命抓起身邊櫃子裏的東西——助跑器、固定助跑器時用的榔頭等等,一股腦向她擲去。少女毫不費力地用手擋住,但助跑器上沾的泥土好像進了她的眼睛。她皺了皺眉頭,用右手按住眼皮。潤也趁機把整個櫃子都推過去,將少女壓在下面,接著又把靠在墻邊的幾支標槍盡數推倒,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