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博士和費舍教授的療法(第6/7頁)

“沒那麽回事。我們的禁閉是很嚴格,但是治療方式——我是說醫療方式——比其他地方對病人施行的要更能讓人接受得多。”

“而這新療法是你發明的?”

“不全是這樣。有些要點是從塔爾教授那裏來的,你一定聽說過他;另外,我的計劃中對此還有些更改,我很樂意地承認那是根據著名的費舍先生的理論來的,如果我沒說錯,你一定很榮幸地和他十分熟悉吧。”

“我很不好意思地坦白,”我說道,“我此前從未聽說過任何一位的大名。”

“天呐!”主人往椅背上一靠,大聲嚷了起來,雙手高高舉在空中。“我肯定把你的話聽錯了!你肯定不是想說你既沒聽說過博學的塔爾博士也沒聽說過著名的費舍教授?”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無知,”我回答道,“但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不過,我竟然沒讀過這兩位先生的大作,他們毫無疑問是非凡之人,這真令我羞愧得無地自容。過後我一定把他們的著作找出來細細拜讀。馬亞德先生——您已經——我得承認——您真的讓我感到十分羞愧!”

此話完全當真。

“別再說了,我年輕的朋友,”他按著我的手友善地說道,——“來和我一起喝一杯索特白葡萄酒。”

我們一起幹了杯。全體賓客立刻也跟著幹了杯。他們聊著——說著——笑著——說不完的荒唐故事——提琴嘶嘶啞啞——樂鼓咚咚嚨嚨——長號哇啦哇啦地像一大群法拉裏斯[4]的銅牛在吼叫。這樣的場景愈演愈烈,加之酒力上頭,最後成了群魔亂舞的地獄。與此同時,馬亞德先生和我隔著那幾瓶索特酒和伏涅沃葡萄酒瓶,扯著嗓子繼續交談下去。要是用平常的聲高說話,簡直就像尼亞加拉大瀑布下的一條魚在哼哼,根本沒人能聽見。

“先生,”我沖著他的耳朵嚷道,“晚飯前你說起過撫慰療法有危險。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他回答道,“偶爾的確會有很大的危險。瘋子的脾氣說來就來,據我的看法,同時也是塔爾博士和費舍教授的觀點,對他們放任自由而不加看管是絕對不安全的。瘋子一時也許會受到人說的那種‘撫慰’,但從根本上說,他很容易變得十分暴烈。瘋子十分狡猾,這是人所共知的。他要是有什麽計劃,一定會相當聰明地把它隱瞞起來,而他假裝神志清醒的技巧之高超,給研究人的心智的精神醫學家們出了個大大的難題。真的,當瘋子顯得完全正常時,正是應該對他嚴加看管的時候。”

“但是你說的危險,親愛的先生,在你自己的經驗中——在你管理這所瘋人院的經驗中——你遇到過什麽實際情況,使你覺得給精神病患者以自由是有危險的嗎?”

“這裏?——我自己的經驗中?——咳,我得說,當然有啦。比如,不太久以前,就在這間瘋人院裏,發生了一件罕見的事情。你知道,當時正實行著‘撫慰療法’,病人都可以隨便走動。他們全都規規矩矩——可正因為如此,正因為這些家夥都特別的規規矩矩,誰都能明白其中一定醞釀著什麽兇惡的計劃。果然,一個晴朗的早晨,看護人員發現自己手腳都給捆了起來,被扔進監房,就像他們是精神病人一樣被看管起來了——被那些精神病人,他們奪過了看護人員的權力。”

“這不是真的吧!我從來沒聽說過如此荒唐的事情!”

“那是事實——事情的起因是有一個笨蛋——一個瘋子——不知怎麽的以為自己發明了一套迄今為止最好的療法——我是說,管理精神病人的方法。我想,他是想試行一下這樣的療法,便說服了其他的病人,與他共謀推翻當時的管理療法。”

“他真的成功了?”

“那還用問。看管的和被管的很快就換了個位。這麽說也不完全準確——因為瘋子是自由了,但看護人員卻被監禁了起來,而且——很遺憾地說——受到了頗有禮貌的待遇。”

“但是我想一定很快就發生了一場反向革命。這種情況不可能長久延續的。周圍的鄉村居民——來參觀的人們——他們肯定會報警的。”

“那你可說錯了。那反叛的頭目可狡猾啦。他根本不允許人來參觀——除了有一天,來了一個他根本沒理由害怕的樣子傻乎乎的年輕人。他讓他進來參觀了這個地方——就是想使生活內容豐富一點,和他開開玩笑。等把他玩弄得差不多了,就送他出去,讓他該幹什麽幹什麽。”

“那這些瘋子統治了多長時間?”

“哦,統治了很長的時間,真的——肯定有一個月——具體有多久我也說不準。在此期間,那些瘋子過得可開心了——真的。他們脫掉了自己的破衣服,在衣櫥和首飾櫃裏想要什麽就拿什麽。古堡的地窖裏藏滿了酒,這些瘋子便開懷痛飲個夠。我向你保證,他們的日子過得可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