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伊(第2/9頁)

他們見到那位百萬富翁坐在一大片草地正中央,正熱烈地與一個年輕人辯論,那個年輕人跟他一樣,有著高大的身材、健壯的體魄、古銅的肌膚,這些都是橄欖球球員的特色。他是溫先生未來的東床快婿,特洛伊隊的新年新希望。

他們利用小門、木槌和球來進行復雜的推演,顯然是要找出最有效的方法來挫敗卡羅萊納那位兇惡的四分衛,奧斯特穆爾。

一位有著漂亮鼻子的年輕的紅發女郎盤腿坐在鄰近的草皮上,她柔和的藍眼睛盯著那年輕人的褐色臉龐,眼裏赤裸裸流露出崇拜之情,年輕的女孩只有在她們的男友正式臣服了之後,才會在公開場合流露這種感情。這一位,奎因先生毫不費力地就可以確認,就是那位大人物的女兒,也就是羅迪·克羅克特先生的未婚妻,瓊·溫。

溫先生看到陌生的奎因先生時對羅迪做出警告,在那一瞬間,奎因先生覺得自己好像是潛入敵軍營帳而被逮到的間諜。不過帕裏斯小姐很快地證實了他對特洛伊隊的忠誠,接下來則是一連串的聖誕寒暄以及相互介紹,在這當兒奎因先生被介紹認識了兩個人,他馬上就看出他們屬於賴著不走的客人。一個是蓄著胡子的紳士,他有高高的顴骨和俄國人的儀態,頂著的頭銜是奧斯特羅夫大公;另外一個是瘦瘦的、黝黑的、像鞭子一樣的女性,有一對高深莫測的黑眼睛,她的名字也是一樣驚人,梅菲斯特[注]夫人。

這兩個人只是草草地對帕裏斯小姐和奎因先生點點頭;他們凝神傾聽珀西·斯誇爾斯·溫先生所說的每一個字,懷著見習修道士對守護神般的仰慕之情。

特洛伊隊尊者的紅臉龐,奎因先生尋思著,不是因為長期暴露在外,就是因為高血壓。很快他就發現他的這兩點推論都正確,因為“老爹”溫自比為艾薩克·沃爾頓[注],一位作家、高爾夫球手、獵人、登山者、馬球運動員、賽艇運動員,而且他扭動不安又興奮得像個小男孩似的。

當永遠的校友把奎因先生拉去參觀他的“戰利品小屋”時,這個小男孩理論就更明顯了。奎因先生的恐懼成真;因為在一間巨大的拱形房間裏,有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奎因覺得自己是在視察一個千奇百怪的垃圾堆場,這裏的收藏之廣遠超過一般男孩的夢想,這些東西由一個幹癟、陰沉、寡言的老先生負責看管,他的名字竟然叫“嘮叨”漢斯伍德。

集郵冊,美國大學的旗幟,掛在墻上的野生動物頭顱,壯觀的火柴盒收藏,雪茄包裝條,魚標本,世界大戰各國的戰壕頭盔……全部都在那裏。“老爹”溫展示這些無價之寶時兩眼發光,從一個收藏到另一個,他如此怡然自樂地撫弄著它們,使得奎因先生為他自己逝去的青春而慨嘆。

“這麽有價值的物品就這麽擱著嗎,溫先生?”他禮貌地問道。

“見鬼,不是。‘嘮叨’比我還要重視它們的安全!”溫吼著,“對不對,‘嘮叨’?”

“是的。”“嘮叨”回答,他對著奎因先生懷疑地皺著眉頭。

“‘嘮叨’叫我裝了一個防盜系統。你看不到,但這間屋子和金庫一樣安全。”

“還更安全。”“嘮叨”說著,瞪著奎因先生。

“你認為我瘋了嗎,奎因?”

“不,不,”奎因先生說著,但他想說的卻是,“是的,是的。”

“很多人這麽想,”“老爹”溫笑著說,“隨他們去。在一九○四和一九二四年間我都在混日子。但有股動力驅使我向前。知道是什麽嗎?”

奎因先生出名的推理能力不能勝任此項任務。

“知道我已經賺夠了錢,可以在年輕力壯時退休。我做到了!四十二歲退休,開始去做我以前作為理發師時沒有錢或沒有時間做的事。收集東西使我常葆年輕!過來,奎因,看一看我的獎品收藏。”他把奎因先生拉到一個大型的玻璃櫃旁愉快地指點著,一副一個老男孩為一個彈珠欣喜若狂的樣子。

從他驕傲的語調聽來,奎因先生期待看到不亞於歐洲皇冠的收藏。然而,他看到的卻是好幾個磨損的、斑駁的、沾了泥巴的橄欖球,每個都小心翼翼地擺在黑檀木架上,而且每個都有一塊金色的說明牌。他看到其中有一個寫著:“玫瑰碗,1930。南加大47——匹茲堡14。”其余的也都有類似的說明文字。

“出一百萬我都不會割愛,”溫透露,“為什麽?這櫃子裏的球代表了過去十五年裏特洛伊隊的每一場勝利!”

“不可思議!”奎因先生驚呼。

“沒錯,每一場得勝的比賽之後,球隊就會把球呈獻給‘老爹’溫。多棒的收藏!”溫崇拜地凝視著那些毫不可愛的扁圓球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