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的龍(第8/10頁)

“價值存乎一心,加蘭特先生。手可能會比眼快,但腦子一定比這兩者都快。”

庫珀怒目而視,但他還是拉開雕花桌的一個抽屜,開始在裏面翻找。終於,他拿出一捆雜七雜八的紙片,不情願地逐張搜尋,直到找到一張黃色的紙條。

“拿去,”他不悅地說著,“我認為一點關聯都沒有。”

“你高興怎麽想,”埃勒裏溫和地說,“就怎麽想吧,庫珀先生。”他接過黃色紙條,以考古學家般的審慎態度仔細地研究。這只是張普通的快遞收據,標明交寄包裹的內容、日期、交寄地點、費用,及相關的信息。寄件人的姓名缺失。包裹是日本郵船公司的輪船由橫濱運出,到舊金山時由快遞公司取貨,並送交收貨人垣輪次郎位於韋斯切斯特的住所。運費及快遞費用是在橫濱支付的,而且顯然是以制門器的重量四十四磅來計算的,同時也概略地敘述其為滑石所制,尺寸是六乘六乘十二英寸,並且有淺浮雕的龍形裝飾。

“好吧,”庫珀冷笑著說,“我猜想那一堆數字對你有某種意義。”

“這一堆數字,”埃勒裏鄭重地說著,並把收據放到口袋裏,“對我的確有重大的意義。如果掉了就太可惜了。它好比羅塞塔石碑[注]——是撥開謎團、發掘事實的鑰匙。”他似乎對自己極為滿意,銀灰色眼睛也保持著高度的警戒,“那句古老的格言是錯的,你在數字裏找到的不是安全,而是啟蒙。”

加蘭特揮著雙手,“你這是胡言亂語,奎因。”

“我講得合情合理。”埃勒裏一收笑臉,“你們可以離開了,不管怎麽說都一定得叫警察局局長來——不過是由我來叫,你們離開……留我一個人。”

“畢竟,我不會被這些怪力亂神所騙。”埃勒裏·奎因先生當天晚上如此宣布。他很平靜而且不再多說什麽,倚著書房裏的書桌,他的手無意識地撫弄著黑曜石雕像的腹部。

庫珀、梅麗芙小姐、兩位加蘭特都瞪著他看。眾人都已處在緊張的最後階段了,整間房子又開始搖晃,整件龍飾隨著從窗口吹進來的風飛舞起來,日本武士仿佛也神奇地又有了生命。窗外的天空黑暗而且還點綴了更暗的烏雲,月亮還沒有從海邊升起。

埃勒裏與警察局局長通過電話後就離開垣輪宅第,一直到晚間才回來。他回來時,還有別的人與他一道。這些人沉默而強壯,他們沒有人進入屋子裏,沒有人與加蘭特姨甥、秘書、護士和仆役接觸過。事實上,全部人馬一下子就消失了、被黑暗所吞噬了。書房窗外的海上發出了奇怪的叮當聲和嗖嗖聲,但沒有人敢站起來看。

埃勒裏說道:“‘這是個什麽樣的世界啊,沉沉的重擔要叫人如何扛起,那些被死神所分隔的人們啊,他們今生再無法相會。’這真令人感動,而且非常適合這一刻的情境。我們今天晚上會見到死神,我的朋友啊,更奇妙的是,重擔將被舉起,就像詩人騷塞[注]的預言一樣。”

眾人目瞪口呆,完完全全迷惑了。入夜以後外面的叮當聲和嗖嗖聲又繼續了,偶爾還夾雜著某個男人的吼叫聲。

埃勒裏點了一根煙。“我發現,”他說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又一次犯錯。今天早上我向你們說明,盜取制門器最可能的原因是為了它的內藏物。我錯了,它並不是因為內藏物被偷的,那些龍肚裏的東西被偷純屬意外。”

“可是那五萬美元——”梅麗芙小姐無力地開口說。

“奎因先生,”比爾·加蘭特叫道,“這是怎麽回事?那些警察在外面幹什麽?那些怪聲是什麽?你得告訴我們——”

“邏輯,”埃勒裏低聲說道,“有時非常滑溜,就像滑石一樣,加蘭特先生,它今天就從我的指縫間溜走過。我指出制門器不可能因為自身而被盜取,我又錯了,它還可能因為當時發生了某種不尋常的偶發事件被偷。制門器有一種可能的價值,這超乎其金錢價值,超乎它所隱含的情感價值,也超乎它作為一個記號的重要性,那就是——實用。”

“實用?”庫珀大口喘著氣,“你是說有人為了擋他自家的門偷它?”

“那樣說當然很荒謬,不過,庫珀先生,還有另外一種可能的實用價值,這個石雕還有哪個特點可加以利用?它的主要物理特性是什麽?那就是它的成分和重量,它是石頭,而且凈重四十四磅。”

加蘭特古怪地做了一個揮開某物的手勢,好像被什麽力量所驅迫似的起身走到窗戶邊。其他人略為躊躇,接著也都站起來走到窗邊,是他們壓抑的恐懼和好奇心驅使他們向前。埃勒裏靜靜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