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曲崖

沈重接到報警後立即帶著範敏與肖野驅車趕往狗曲崖。肖野開車很野,車子在柏油路面上飛也似的奔馳,四十公裏的路程,肖野開了不到三十分鐘就趕到了。沈重是第一次來狗曲崖,他在接聽報警電話時又向對方詳細地詢問了一下狗曲崖的方位,周圍有什麽參照物。對方在電話裏說,你只管朝著前面看起來是一處白花花的斷崖走就到了。現在,沈重他們看到了白花花的斷崖峭壁,那是開山炸石形成的斷茬,陽光下分外醒目,就像被巨人用巨斧劈開了一樣。車子停在離斷崖不遠處,沈重與範敏肖野下了車,朝著前面的斷崖走去。老遠的,他們看到了在一堆亂石塊中間,有幾個人正站在那裏觀看著什麽,說著什麽,看到他們了,就一齊擡起頭望著他們。沈重他們走近了,發現在這夥人不遠處的石堆中間,露出一個人的已經幹枯腐爛的屍骨,屍骨已經面目全非了,骨架子完全塌實在一起,成了一個薄薄的餅子,看不出原來的形狀了。沈重皺了一下眉頭。他不知道這又是一起什麽事故造成了這個人的死亡,但肯定這個人是被石塊塌死的。

範敏拿出相機啪啪地拍了一些死者的照片,肖野則很快地戴上手套和口罩,拿出儀器和塑料袋子,對屍體進行查驗,又把一些關鍵部位用鑷子夾取一些裝進塑料袋裏。而沈重則擡起目光打量著這座在地理上叫做箭括嶺的山崖。相傳在商朝末年,殷紂王的大將文仲在這裏箭括嶺不遠處一個叫絕龍嶺的地方與姜子牙打了一仗,姜子牙施用法術,讓六月飛雪,把文仲與商朝的許多士兵活活地凍死在這絕龍嶺上,從而取得了空前的勝利。而實際上,支山縣因為這箭括嶺而得名:箭括嶺山分兩支,兩山相對,成為一景,遂叫支山。後來這箭括嶺就成了支山縣的一塊名片。但這幾年縣域經濟大開發,而這箭括嶺裏埋藏著海量的石灰石,它是燒制水泥的絕好材料,就成了水泥廠開采的對象,幾年時間下來,這箭括嶺就被開采得面目全非,西側的山頭幾乎被炸掉了一半。現在站在山外朝這裏看,只見一座白花花的斷茬山崖赤裸裸地挺立在陽光下,與原來的雙峰已經構不成對峙了。支山縣的人們在下面議論紛紛,有人在網上也批評政府不保護地方風景名勝,只注意撈錢。但發展經濟是硬道理,誰也扭轉不了這個大趨勢。沈重忽然記起了半年前這裏發生過一起震動全縣的采石場大塌方,當時全縣幾乎所有的警力與消防官兵都出動進行搶救。他當時因為參加一起案件的偵破,沒有參加。據事後的總結與表彰大會說,那次采石場大塌方一共死了三個人,傷了五個人,所有掩埋在塌方裏的人都被搜救了出來。可是現在卻又有死屍在裏面暴露出來,難道上一次沒有搜尋完畢?如果有人在那次大塌方中失蹤,總會有報案的人吧,可沈重卻沒有接到這方面的報案。

“範敏,這半年來你接到縣城失蹤者的報案沒有?”沈重說,看著石塊裏那個紙樣的死屍,“沒有。”範敏說,一雙深思的眼睛閃著光。她長有一張張子怡的臉蛋,高挑的身材,一雙大眼睛閃閃發光,嘴角額頭透著一股剛毅中略帶頑皮的神色。

沈重把目光轉向肖野。“我也沒有接到什麽失蹤者的報案。”肖野說。

沈重看著跟前的幾個圍觀者,走過去問他們:“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這死屍的?”圍觀者中間一個四方臉漢子說,他與幾個朋友開車到這支山縣的箭括嶺跟前閑轉,沒有想到在這裏看見了死屍。沈重掏出筆記本子記下了這幾個人的通訊地址及手機號碼,對他們說,如果需要他們提供現場的證據了,希望他們能來一下公安局刑警隊。四方臉漢子說沒有問題。四方臉漢子又說,這案子破起來怕有難度吧?這人死了這麽長時間了。沈重看了一眼四方臉漢子,說:“有難度也得偵破。”四方臉漢子又說:“會不會是謀殺案?”肖野不高興地瞪了一眼四方臉漢子,四方臉漢子與他們一夥人轉身離開了現場,坐上車子回去了。

十五分鐘後,狗曲崖鎮派出所所長梁會讓接到沈重的電話後駕駛一輛桑塔納銀白色小轎車來了。這是一個瘦高個子年青人,一頭濃密的黑發,堅毅的臉孔上始終帶著一種緊張與戒備。沈重向他指了指亂石堆裏的死屍,梁會讓一看臉就白了,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沈重驚訝地發現,他的這個同行甚至打了一個寒噤。

沈重轉過了目光,說:“梁所長,半年前狗曲崖大塌方後狗曲鎮有沒有群眾報告親人失蹤的?”

梁會讓想了一下,說:“大塌方後,鎮政府就把采石場封閉了,鎮政府派出十幾個工作組分頭到各個村上進行維穩。如果有失蹤者,也是向工作組匯報的。可我卻沒有聽到有失蹤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