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福克氣喘籲籲地沖進了警察局。剛才,他掛斷電話後就一路從酒館跑了過來。“這是個幌子!”

拉科從辦公桌前擡起頭來,眼睛裏充滿了血絲,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什麽是幌子?”

“全都是!這件事根本與盧克無關!”

“這下可好了。”盧克嘟囔著抱怨道,他開車靠近,已經看清了揮手的人是誰,不禁心裏一沉。轉念間,他想幹脆走掉算了,可是今天實在太熱了,估計早些時候都到了四十攝氏度。

他又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便腳踩刹車,讓卡車停住了。他搖下車窗,探出腦袋。

福克用顫抖的雙手打開了漢德勒案的文件夾,既覺得興奮異常,又對自己頗感失望。

“咱們一直在想方設法地調查盧克——他在隱瞞什麽?誰想害死他?可結果卻一無所獲!呃,起碼沒什麽實質性的收獲。有一大堆捕風捉影的蛛絲馬跡,但是都沒用。所以,你說得對。”

“我說得對?”

“沒錯,我的確被蒙蔽了雙眼,不過你也一樣。從最開始,咱們倆就下錯了賭注。”

“看來好像出問題了,需要幫忙嗎?”盧克探出頭來,朝倒在那人腳旁的東西點了點頭。

“謝謝,應該是。你帶工具了嗎?”

盧克熄滅引擎,跳下卡車,蹲在地上細細地查看著。

“哪兒出毛病了?”

這就是盧克·漢德勒所說的最後一句話,轉瞬間,一個沉重的物體猛然擊打在他的後腦勺上。“砰”的一聲巨響,樹上的鳥兒都嚇得噤聲了,周圍陷入一片死寂。

斯科特·惠特拉姆喘著粗氣,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倒在地上的盧克·漢德勒。

福克在文件夾裏翻找了一會兒,拽出了凱倫·漢德勒那張圖書館單據的復印件。上面寫著“格蘭特?”,底下則是福克自己的電話號碼。他把這張紙放在拉科的辦公桌上,用手指用力地戳著。

“你瞧,‘格蘭特’。唉!這根本就不是個名字!”

凱倫走進校長辦公室,關上了身後的門。此刻正是周三下午,門外隱約傳來了學生們的喧鬧聲。她穿了一條紅色的裙子,上面印著白蘋果的花紋。她憂心忡忡地在斯科特·惠特拉姆的辦公桌旁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挺直腰杆兒,在膝蓋處優雅地交疊雙腿。

“斯科特,”她開口道,“我沒想好要不要來找你談這個,但是現在有個問題,我不能視而不見。”

她向前傾身,小心翼翼又有些局促不安地遞上了一張紙。這是一張白底信紙,擡頭印著克羅斯列教育信托基金會的標志。凱倫擡起金色劉海兒下的雙眼,用目光尋找著答案。

斯科特·惠特拉姆的內心深處在掙紮,該拼死反抗還是該逃之夭夭呢?一扇看不見的大門突然敞開了,他仿佛看見了自己打算不顧一切代價地阻止她。

“‘格蘭特[1]’,”福克說,“這個詞還可以指獎學金、基金、資金和補助金。去年,基瓦拉鎮小學對克羅斯列教育信托基金會提出申請,希望獲得資助,卻遭到了拒絕。可是,你猜怎麽著?”

拉科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不會吧?”

“沒錯。今天上午我給這個信托基金會打了電話,基瓦拉鎮小學去年提交的申請其實早就通過了,今年已經成功地獲得了一筆五萬澳元的資助金。”

後來,惠特拉姆回頭反思,可以準確地指出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刻把事情搞砸的。當時,他拿起那頁印著基金會擡頭的信紙,查看上面的內容。那是一份調查表格,由基金會寄給成功獲得資助的學校來收集有關申請流程的意見反饋。

這並不是一份確鑿的證據,凱倫很可能還掌握了其他相關的文書資料,卻沒有拿出來。她現在是給他一個機會進行解釋或者供認坦白。惠特拉姆能看出來,她的那雙藍眼睛正在祈求,想要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他應該說:“對啊,好奇怪。等我研究一下,說不定咱們到底還是走運了。”天哪!他應該謝謝她,這樣才對。可是,他慌了。他匆匆地掃了一眼這封信,就把它丟在一旁。

對他來說,這場賭局確實不好贏,但是那一刻他卻徹底輸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什麽都不是,”惠特拉姆說,這番話將他自己逼入了絕境,“他們搞錯了,你不用管。”

然而,犯錯的人是他。她僵住了,繼而垂下目光,不再看他。他明白,她在那一瞬間突然變得疏遠了。假如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她還拿捏不準,那麽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她已經胸有成竹了。

凱倫·漢德勒面無表情地道了一聲“再見”,幹巴巴的語氣就像外面那烈日下的牧場。

“是斯科特·惠特拉姆!”拉科說,“該死!該死!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