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禦珠案 第十三章(第3/7頁)

“夏光說了沒有誰是他的主人?”

方彪疑惑地望著狄公,搖了搖頭。

“主人?小人只知道夏光付給我們錢,並不知道他還有主人。那天夜裏我們就想動手,只是礙於這牡丹正在接客,且行院裏人又多,無可奈何。昨夜又是如此。今天一早我們去那酒店找夏光想問他再賞幾個錢,因為這究竟是擔風險的勾當。但夏光不在那裏,因此我們便想中午碰碰運氣,夜裏再找他邀賞。吃中飯時,我們好不容易將牡丹誘拐了出來。剛將她帶到將軍廟轉彎的小巷口時,她突然扯下蒙巾大聲呼喊。於是從高墻下飛下一個大娘子——她……她用一柄飛刀將小人的一片耳朵釘在了門柱上。”

方彪說著不禁哽噎住了,一手捂住鮮血淋漓的耳朵,發出一聲聲悲哀的嗚咽。

狄公用驚堂木狠狠在堂上一拍,喝道:“你們三人知罪嗎?”

三人嚇得磕頭及地,口稱服罪,又苦苦哀求老爺開思,從輕發落。

狄公一揮手,如狼似虎的六個衙卒上前將他們上了腳鐐手銬押下。

狄公和顏悅色對牡丹說:“小姐站起,你也將適才發生之事細細講一遍與我聽聽。”

牡丹用衣袖拭了拭臉上的青腫,輕輕答道:“我與姐妹們正在涼軒準備吃飯,這三個無賴進來行院假稱我老娘有病誘我去看望。我不知是計,剛跟隨出了行院門首便被一幅黑布蒙了頭,反扭了雙手催逼著向前。只說借我去一夜明日便放回,並不傷害,還有賞銀。我心中驚恐萬分,拼命掙紮呼喊,反被他們亂行踢打。半日,我偷偷掙脫出一只手,猛地扯下蒙在頭上的黑布大喊救命,正好遇上這位俠義心腸的女菩薩。她將我救了,打翻了這三人,如此山嶽般大恩日後自當報答。”

狄公問:“以前可曾有人誘拐或是劫持過你?”

“回老爺,從未曾有過。”牡丹小聲答道。

“牡丹小姐自己猜來幹這等事的會是你客官中的哪一位?”

牡丹惘然望著狄公,想了一會,又搖了搖頭,答道:“奴婢委實不知誰會暗中行使此等勾當。我被賣來行院只有一年,見短識薄,交際極少,我熟識的幾個客官都是本分和善之人,決不會行此無恥犯法的勾當。”

“牡丹小姐,你除是在行院裏接客還出去館墅、府第唱堂或酒樓舞院裏應酬?”

“噢,不,不,奴婢不會吹彈,也不會跳舞,故從不曾應邀去唱堂,但偶爾也跟隨行院裏的行首班頭出去應酬夜宴,替她們梳妝更衣,外面服侍。”

“好吧,牡丹,你就將這兩個月來你應酬的大小筵宴的日子記憶一遍,都有哪些人物參加,能說出麽?”

牡丹沉思半晌,報出了一大串筵宴日期、人物——柯元良、卞嘉甚而楊康年的名字都不止一次報出。牡丹還記起郭明也以嘉賓的身份出席過一次小小的宴會,那宴會是由本地生藥行會發起的。

狄公道:“客人們有誰對你特別留意或深感興趣?”

“老爺,奴婢並不記得有什麽人留意過自己。那些名流富商、財主闊爺只是與行首班頭們調笑取樂,哪有閑工夫來與我廝纏。當然他們也都給我賞錢,有時數目還不少。”

“牡丹小姐可聽說過董梅、夏光這兩個名字?”

牡丹想了一想,搖了搖頭。

狄公對紫蘭小姐的大義勇為再表謝意,又好言安慰了牡丹小姐一番,便宣布退堂。

紫蘭小姐告辭狄公徑直走下公堂。牡丹向狄公再三跪拜,尾隨紫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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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

狄公轉回內衙,忙摘了烏紗帽,褪下錦緞官袍,換上了那領涼快的細紋葛袍,吩咐衙役將他的午膳送到書齋並備下一盆幹凈的井水、手巾以便洗盥。傳話值防衙官回來即來書齋稟報。

衙役答應退下,狄公低著頭在書齋內來回踱步,思索著案情最近的進展。夏光顯然是在他的主人的指意下出錢雇下這三個歹徒,無疑他的主人正是那個殺人的真兇。然而住在老君廟後的那個孟老太婆會不會認識這個人呢?看來這太容易了,反倒可能不大。但有些復雜疑難的案子往往正是在幸遇上一個突如其來的契機而迎刃而解、水落石出的。

衙役將午膳端進書齋,又送上一盆冰涼的井水和一方清潔的手巾。

狄公匆匆進了午膳,頭腦只一味縈繞著這三起殺人兇案,連酒菜的味道都不曾嘗出。他感到偵查已經到了一個轉捩點,因為罪犯的動機最終暴露出來了。起初他將貪財看作是主要動機,罪犯的目的在於盜劫禦珠和黃金,以後他推倒了貪財的設想,認為嫉妒才是這禦珠案的關鍵。現在看來嫉妒也應退到次要地位,因為這三起殺人案都與一個貪狠殘暴的淫魔有關,其作案無疑是為了虐害女子滿足其邪惡的淫欲。罪犯一旦懷有這種邪惡的沖動,在他的陰謀遇挫或罪惡暴露時便容易激起狂暴的行動而不顧一切嚴重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