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禦珠案 第七章(第2/3頁)

洪參軍慢慢點頭,恍有所悟。他忽而憂慮地說:“老爺,無論如何我們得設法找到那顆禦珠。老爺你出乎意料的出現令那兇手驚惶出逃,禦珠必定仍在那亭閣裏,我們此刻不如再去那翡翠墅搜尋一遍吧!”

“不!這不必了。我已命令白玉橋鎮署的裏甲在那裏布置了崗哨,明天拂曉我們再去細細搜查不遲。但也有可能董梅將那顆珠子隨帶在身上了。他的衣服在這裏麽?”

洪參軍從靠墻的茶桌上拿過一個押簽了衙門大紅印封皮的包袱。狄公撕開封皮,與洪亮一起仔細地搜查了董梅的衣服。他們查看了每一條褶縫,洪亮還切開了氈鞋的鞋幫,但也沒有見著禦珠的影子。洪參軍只得重新將衣服包裹了,簽貼了封皮。

狄公默默地喝了一盅茶,半晌才說道:“這兩起謀殺案與一百年前皇宮失竊的那顆禦珠聯系在一起,不能不使案情更加復雜且嚴重了。再說要對柯元良的人品操行作出估價也不很容易。我真想多了解一點他的生活細瑣,可惜他的妻子金蓮已得了狂亂之疾,喪失了理智記憶,整天只是癡癡呆呆,魂不守舍。如今琥珀已死,又有誰能知道柯元良的行止品性呢?洪亮,你可知金蓮她是什麽時候又是如何病成這個地步的?”

“我聽人說是這樣的:四年前的一天夜裏,金蓮出門去拜訪鄰近一家親戚,半路上突然發了病,全身燥熱,口焦眼赤,魂魄散渙,神智無主。她晃晃悠悠從東門出了城,在荒野地裏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幾個農夫發現了她躺倒在田地裏,早失去了知覺。送回柯府後,一個多月病得死去活來。後來總算痊愈了,卻把個腦子毀損了,失去了早先的記憶,變得又瘋又癡,好不叫人生憐。——這件事當時很鬧動了一陣,幾乎人人知曉,聞者無不為之嗟嘆惋惜。”

洪參軍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灰白胡子,沉吟半晌。又說:“老爺,會不會有這樣的可能,董梅之死與那顆禦珠無關。記得陶甘一次告訴我說,龍船賽中雖然普通百姓押的賭注不大,但有錢的經紀人、掌櫃們之間的賭注卻大得驚人。陶甘又說騙子惡棍經常在那些巨額賭注上耍弄各種詭計。因此我思量那卞大夫的九號船可能在比賽之前便暗定了要輸場,這中間多的是腌臟的勾當。如果一個精明的騙子事先知道卞大夫船上的鼓手會有意外,他便會押上巨額賭注,碰碰運氣。或許又正是這個騙子設計毒死了董梅。”

狄公點頭贊成道:“你說得對,洪亮,我們正要考慮到這種可能——”

一陣敲門聲,衙官進來恭敬地向狄公遞上一個臟汙的信封,稟道:“老爺,這信封是在夏光的衣箱裏發現的,董梅的衣箱裏只是些破舊衣服,一塊紙片都沒見到。”

狄公命衙官一有夏光信息即來內衙稟報,行官領命退下。

狄公打開信封,從裏面抽出三張折叠齊整的紙。第一張是夏光秀才功名的憑書。第二張是夏光在濮陽的戶籍狀目。當狄公打開那第三張紙,他眼前一亮,不由揚起了兩道濃眉。他小心翼翼將那張紙在書案上攤平,將蠟燭挪近一些,興奮地叫道: “看,這是什麽?”

洪參軍低頭一看,見是一張濮陽城南門內外的粗略地圖。狄公用手指指著說道: “你看,這裏是白玉橋,這裏是曼陀羅林,這個長方塊是老董的翡翠墅,翡翠墅裏只有這亭閣特別用字標了出來。夏光必然卷入這禦珠的交易!洪亮,我們必須盡快拿獲這個家夥。”

“夏光他可能就在城裏街隅巷曲徘徊躑躅,老爺,我的朋友沈八無疑知道夏光的下落。沈八他是濮陽城裏丐戶的團頭,管著眾乞丐,眾乞丐見他都小心低氣服他管轄,如奴輩一般不敢觸犯。有三教九流消息都奉告於他,故耳目極是靈通。”

“好個主張,你正可去問問他。”

“沈八通常只有在深夜才呆在家裏,那時乞丐們集合在他那裏奉繳日頭錢,將叫化得來的東西折出一份送上沈八,視作日常孝敬。我最好此刻就去找他,老爺。”

“何需如此著急,你已經很累了,此刻你應好好睡一覺。”

“老爺,那得整整耽擱一天!我與沈八交情頗深,我深知這老魔鬼的許多習性,只要他知道夏光下落,我自有法子套他出來。”

“既然如此,洪亮,你這就坐乘一頂官轎去吧,帶上四名番役。天這麽晚了,沈八住所的左鄰右舍都是些不安分的家夥。”

洪亮走後,狄公又喝了一盅茶。他此時心裏很感到憂慮,但他不願在洪參軍面前顯露。一個窮秀才的死竟牽出了一百年前皇宮失竊的那顆禦珠,不管是真是假,他不能拖延向上級官府呈報禦珠的消息。他必須盡快弄清這禦珠的來龍去脈,早日勘破這宗奇案。想到此,他喟嘆一聲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回花園後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