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四漆屏 第十八章(第2/3頁)

“坤山殺害了你的夫人,她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一點也未知道,所以她平靜地死去了。你是在坤山剛把蒙汗藥粉噴完後走進房間的,你吸進了藥粉昏迷了過去。你蘇醒過來後卻認為是你目已把夫人殺了,這開不怎麽使懷感到恐懼和激動。後來你有點顯得狂亂和緊張,僅僅是因為你覺得這事不無離奇,擔心是自己日夜思慮真的弄壞了頭腦。這個想法使你的頭腦有點糊塗,你不能沉住氣冷靜地將你的計劃付諸實施。當時又正趕上我這個不速之客的拜訪,你在頭腦混亂中對管家撤了一個笨拙的謊言。說你夫人去她姐姐莊子裏了,同時又想盡快地將我擺脫。然而當你冷靜下來的時候,你想到了我的到來真是一個天賜良機,這樣你就有了第一個確認你的四漆屏故事的證人,你將邀我一道去面見刺史大人,通過我的陳述,這個不幸的故事又會增添一層神奇的光輝。所以你趕緊派人來找我,可是我卻不見了,你當時肯定感到很是失望,為之大傷腦筋。你開始懷疑起你的判斷和你這個計劃的可靠性!仆人們開始對臥房上鎖起了疑心,那具死屍留在那兒也很使你心神不安。就這樣你邁出了愚蠢的一步,將你夫人的屍體在沒有檢查一下的情況下就搬移到沼澤地去了。

“那天深夜,我終於來了。你津津有味地講過你這四漆屏的故事,你的信心又升起來了。可是使你失望的是我發現了一些缺點,並暗示你存在著第三者殺人的可能。我的意見對你來說是最不受歡迎的了,後來你意識到移動屍體的不智而我也許可能想出一個辦法來幫你掩飾。因此你同意推遲去見刺史,同時放手讓我去尋找真正的兇手。你認為我肯定是徒勞無功的,以為絕不可能會有第三者闖入這樣的巧合。

“現在對你來說一切結果都是很好的。你沒有親手殺死你夫人,這對你可能還不滿足。可是另一方面,你現在卻是一個更受人同情和尊敬的詩人了。你的夫人,也可以稱為詩友,被人殘酷地殺害了,而你作為一個詩人,一個不幸的受害者,名聲將會越來越大。四漆屏的傳奇沒人講了,但你們這對終身伴侶的故事卻人人稱道,代代流傳。你的詩不可能再有任何長進了,人們會說這完全是破壞你幸福的這一殘酷打擊所造成的。悲痛欲絕當然會挫折了詩思和靈感。人人都會同情你的遭遇,高度贊揚你的詩歌,你的詩名即使與那王、楊、盧、駱齊稱也不為過的。”

狄公回過頭來,看了看他的這位陷入了惘惑窘迫之中的同行,用一種近乎鄙夷的語氣結束了他的話:“滕相公,我要與你說的就是這些。當然我會對這一切守口如瓶,這一點,你毋需擔心。我只指望以後再也別讀到你的詩了。”

窗外花園中的翠竹在薰風裏發出淅淅瑟瑟的聲音。

書齋內好一陣子沉默。

最後,滕侃終於開了口:“你太冤枉了我!狄年兄。你說我不愛我的夫人,這究竟不是事實,我是深深地愛著她的。只因為我們沒有子嗣,我心中一直悶悶不樂。她的不貞對我是一個殘酷的打擊,使我的心都碎了。我有好幾次懷疑自己真的精神失了常,就在我的痛苦和絕望中我編出了這個四漆屏的故事。就象你剛才所說的那樣,盡管我完全可以把我的妻子殺了,但我卻沒有這樣做。既然我沒有殺她,而且坤山的招供已經具結了此事,你就完全沒有必要對我說剛才這一番話。即使你知道了四漆屏的故事不是真的,你也應該可憐可憐我這個希望破滅的人,而不應該把我的弱點和錯處象作剛才那樣全數抖露出來並加以殘忍的冷嘲熱諷。狄年兄,我對你很失望,因為你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一個寬仁公正的君子。但為了顯示你自己的聰明才幹而來羞辱、貶低一個瀕於絕望的人,這不是寬仁厚德的君子行止。再者,你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憑著自己的想入非非硬說我仇恨自己的妻子,並為你這種無端的汙蔑強行辯護,這是不公正的,也是不道德的。”

狄公轉過身來,面對著滕侃。滕侃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只把頭低垂著,不敢正覷狄公一眼。狄公銳利的目光盯著他,冷冷地說:“在沒有確鑿的證據的情況下我從不指責任何人。你第一次到西門南街那個秘密妓館去是完全正當的,因為你必須對他們的關系加以證實。若是你那時沖進房去將他們兩人當場拿獲,或者羞愧地跑回家來俏悄自盡,或者采取其他天曉得的不顧一切的激烈行動,我就會相信你是真愛你的夫人的。然而,你第二次又到那兒去偷看他們,這就暴露了你變態的心靈和墮落的本性。同時也給我提供了我所需要的確鑿證據——滕相公,就此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