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四漆屏 第四章(第2/3頁)

秀才膽怯地走向排軍。。

排軍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說:“動刀子?好哇,就把你的解數都抖出來讓我看看。”

排軍掣出一柄閃閃發光的短劍,左手一把抓住了秀才的衣領。

那女子不知從哪裏奔出來,一骨碌跪倒在排軍的面前。

“饒他這一遭吧!我求求你!”她幾乎是哭喊了。

排軍愣了一下,松開了手。搖了搖肩膀想說什麽,猛看見窗下的桌上坐著兩個陌生人,他趕快推開秀才,扔掉短劍,向前走上幾步,大聲問道:“老天:這個長胡子是誰?”

“過路的客人。”秀才獻媚地說,“坐了一會兒了。”

排軍走近狄公,厲聲問道:“你們打哪兒來?”

“我們也遇到了一點麻煩,”狄公答道,“是坤山送我們到這兒來的。”

排軍將信將疑地看了他們一眼,拉了把椅子坐下,說道:“我對坤山不很了解。告訴我你們遇到了什麽麻煩?”

狄公答道:“我和我的這位夥伴都是老實的生意人。一路上我們老老實實地做生意。今天早上在山路上遇到一個客商,我們跟他講了兩句吉利話,他就笑嘻嘻地捧出十兩銀子送給我們,然後就躺在路邊休息了。我們拿著銀子剛要進城來,那客商卻睡醒了,變了卦,大發脾氣,跑到衙門裏告我們搶了他的錢。衙門就派人來抓我們。坤山知道了,就把我們帶到這裏來了。這原不過是個小小的誤會,只怪那客商醒來得太早了。”

這是強盜間的行話,翻譯出來是:他們在山路上搶了一個客商十兩銀子,把商客打倒在地。他們剛要走,那客商醒來了。

那排軍聽罷,咧嘴一笑。接著又懷疑地問:“你為什麽要留著大胡子,說話的聲調卻象個塾館裏的教書先生?”

喬泰急忙回答:“留胡子是為了討好他的上峰。沈先生過去在衙門裏幹勾當,由於錢財方面的誤會,他不得不提早辭了職。掌櫃的,你以前莫不是也吃公堂裏的飯,這樣盤問得人緊!”

“這幾句話須得問清楚。”排軍老大不高興地說,“告訴你,我從不曾在衙門裏幹過事,正經是個軍官,左驍衛大將軍麾下豹騎三營的隊正,正九品呢,人稱劉排軍。你且好好記住。噢,坤山是你們的老相識嗎?”

“不,”狄公答道,“我們今天第一次見到他,衙裏派人來抓我們時,他碰巧在那裏。”

排軍回頭吩咐道:“快拿酒來!我要與這兩位先生好好敘敘。”

酒保應聲搬來了一個酒壇,端出了幾味菜,一面湊著狄公陪笑。

“你們以前都在哪兒廝混?”排軍問。

“在蓬萊。”狄公道。“但我們不想呆在那裏了。”

“言之有理!”排軍齜牙咧嘴地大聲說道,“聽說那裏新來的一個狄縣令甚是厲害。那人暴狠兇殘,就是幾天前,把我的一個朋友殺了!”

“所以我們趕著要離開那兒。以前我們總同屠夫混在一起,住在北門不遠他的客店裏。”

排軍用大拳頭猛往桌上一捶。“你們為什麽不早說?坤山那個鬼雜種根本沒法同屠夫比。屠夫是條正直的好漢,只是性情暴躁點,動不動就要耍刀子。我跟他說過上百次,耍刀子是沒有好結果的。可他偏偏……”

屠夫在蓬萊殺了人。狄公七天前離開蓬萊時將他斬了首。

“那麽,那坤山是你們行會的兄弟嗎?”狄公問道。

“不是,他是獨腳蟾,一個人幹買賣。幹得倒很出色,但終究是個小人。你們是屠夫的朋友,這使我非常高興。你們這就去丟一貫銅錢在銀罐裏,從此便是我們的新兄弟。”

狄公從衣袖裏取出一貫錢,喬泰也跟著掏出了一貫錢。排軍接了,叫禿子放進那銀罐裏。

狄公說:“我們打算在這裏住上兒天,等風聲平靜了再走。”

“不忙,你們盡管住,就這麽定了。噢,我倒忘了向你介紹了,”說著向那女子嚷道,“艷香,你過來,見見這兩位客人。”

那女子應聲走到桌邊。

“這是我們的女管家,名叫艷香。那個禿子是我最好的夥伴,我們兩個花錢從來不分的,就是這艷香,也是同享的。我手下有七十多個弟兄,也是一樁麻煩事,他們每隔一晚要來這多結一次帳。這裏沒有識字的人,我只得用點豎劃叉來計算。那秀才倒能幫這個忙,但其他的人都不同意,大夥兒都不信他。我想你來正可勝任這份差使,你凈抽半成利,自己弄來的錢也不需上繳——這個買賣如何?”

“錢倒是不差,只是我喜歡自由自在地走動,圖個耳目快活,消息靈通。劉掌櫃,你聽說這裏又發生了謀殺的事麽?”

排軍將艷香推開,緊張地問:“你是說謀殺?哪裏出了事?”

“我在街上聽說一個有錢人家的太太被殺了,屍身扔在北門外的沼澤地裏。我和我的夥伴雖也幹些勾當,但決不殺人。殺人每回總惹來大麻煩,你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