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臨時家長會 第三節(第2/3頁)

我想,連向來很堅強的我都嚇得逃了回來,其他人肯定也不例外。媽媽是從晶子的媽媽口中聽說出了事。

晶子頭上受了傷,被哥哥領回家,並且向媽媽報告說惠美理在遊泳館出了大事。晶子的媽媽正準備去看看是什麽情況,碰到我媽媽,就一起去了小學,中途又碰到紗英的媽媽背著紗英回家。

當時惠美理的媽媽在遊泳館,派出所的警察和由佳也在,平時不引人注目的由佳很清楚地講述了目擊情形。

你幹什麽了?這種時候你才應該表現得最冷靜,為什麽只有你躲在這裏?真沒出息!

沒出息,沒出息……我被這麽罵著,頭上、背上挨了好幾下,我邊哭邊反復說對不起,可是我不明白是為什麽又是在對誰道歉。

各位可能已經清楚,只有我逃跑了,其余三個人都很好地完成了任務。向惠美理的媽媽報告女兒的死訊一定很可怕,給平時根本沒有打過交道、一臉嚴肅的警察講述事情經過也一定很可怕,在那裏守著屍體更可怕。

我沒有勇氣。不僅如此,由於遭遇這樣的事,我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我失去的是我存在的價值。

我也單獨接受過關於惠美理被殺案的調查取證,可多數情況下還是在老師和父母的陪同下四人一起接受詢問。問題諸如:嫌疑人從哪裏走過來的,是如何搭訕的,服裝、體型、長相是不是和哪個明星類似之類。

我拼命回憶案發當天的情形,而且總是搶先回答。是負疚感驅使我想彌補過失,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當媽媽陪我去的時候,她總是趁周圍人不注意捅捅我的背說:“你帶頭說。”

可令人吃驚的是,在我後面回答的孩子一一否定了我的說法。

“他穿著灰色工作服。”

“不對,帶點綠色。”

“眼睛細小。”

“是嗎?我倒不覺得。”

“看上去挺和藹。”

“胡說。一點都不和藹,只是他說給我們買冰激淩,才會有那種感覺吧。”

總是出現諸如此類的對話。即使在惠美理主導一切之後,她們三個人也從未反駁過我的意見,可是這一次大家都開始否定我,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是在說:“你胡說什麽?”她們還異口同聲地說:“想不起嫌疑人的長相。”自己想不起來,卻否定我的說法。

我想大家都察覺到只有我逃跑了。沒有人直接指責我,但心裏肯定很生氣,很鄙視我。

她們一定會想,平時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到頭來不是你最膽小嗎?現在又來出風頭。

可是,如果僅僅如此,即使有負疚感,也不應該被罪惡感困擾。不管怎麽說,我去了教師辦公室,在這起案件中我最大的罪過不是臨陣脫逃。

我犯了更大的罪過,今天是首次在這裏坦白。

我記得嫌疑人的長相,卻說不記得了。

從被嫌疑人搭訕到發現屍體的過程都記得,可是當被人問及最關鍵的一點——嫌疑人的長相,其他三個人都搖頭說不知道,看到這一幕,我非常不解。怎麽可能只忘記長相?我無法相信。如果是那樣,就不要否定我的正確回答,我很生氣,而且實際上也想那麽說出來,同時心裏還很鄙視她們,四人當中我學習最好,她們真夠笨的。

可是,我竟然比這樣的孩子還要膽小……想到這裏,我腦中冒出一個想法。除我之外的三個人都獨自完成了任務,這應該比四個人一起發現屍體更可怕,是不是因為當時的恐懼使得大家想不起那人的長相呢?我能記得,是因為在那之後什麽都沒做。

當被問及發現屍體之後大家都幹了些什麽時,我回答教師辦公室沒有人,想到需要叫個大人過來,所以就回家了。從學校到我家途中有好幾戶人家,有幾家在參觀玩偶時還拜訪過,我卻過門而不入跑回家,而家裏盡管有爸爸和一些親戚,我卻什麽都沒說。

假如當時我及時向大人報告,有關嫌疑人的情況是不是可以收集得更多一些呢?產生這種想法是在最近。

當時我認為記得嫌疑人的長相是壞事。如果只有自己能正確回答,甚至警察和老師都會察覺只有我什麽都沒有做,然後對我進行譴責。但是,我不後悔當時回答不記得。到後來我甚至深深認識到,也許這麽做反而更好。因為罪犯沒有抓到。如果說記得,被罪犯知道的話,下一個目標就會是我。我說不記得,就可以保護自己。

可能因為當時交的朋友已經不只限於年齡相仿,或住在附近,而已經發展到願意與志同道合的人交往,或者也可能是因為不想再回憶起那次兇案,總之那件事之後,我們四人就很少一起行動。升入五年級後,我加入了排球社,到六年級時成為兒童會副會長的候選人,並最終成功當選。會長一職由男生擔任,所以媽媽要求我競選副會長。交了新朋友,有了新的環境展示自己,我竭力恢復名譽。升入中學後,我帶頭承擔學生幹部的工作,還積極參加社區義務活動。所以周圍的人更誇我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