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2/3頁)

要是在平時,讓克子對一個剛見面的人怒吼,打死她也是做不到的。但是今天不同,一種自己的人生就要被毀滅的恐懼感在支撐著她,她顧不上那麽多了。加山就是一個把克子引向毀滅的死神!

不眨眼睛的東西,不可能是人!為什麽要答應跟這個人見面呢?如果不答應跟這個人見面的話,克子平靜的生活就能持續下去。這一見就完了!後悔就像一條生長極快的蟲子,在克子體內迅速長大,都快把克子的身體撐破了。克子不能不憤怒,她必須用憤怒來保護自己的安全。

“您問我有沒有這個權利,是嗎?”

不知為什麽,加山嘴角往上一翹,露出一絲冷笑。就在克子想問他“冷笑什麽,這個問題很奇怪嗎”的時候,加山接下來說的話給了她重重的一擊。

“要說權利,當然有了!那個孩子是我的兒子!”

“啊?”克子無話可說,腦子裏一片空白。在走迸這家咖啡館之前,克子一直過著與什麽事件呀,犯罪呀無緣的平安的日子,並且要繼續過下去,沒想到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面對受害者的加害

者。她覺得就像被人欺騙了似的,無法相信這就是現實。如果這是一場噩夢,她想趕快從夢境中醒來。

“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毀了您的一生。我不是作為一個記者來跟您見面的。"加山突然說了一句讓克子感到意外的話。

克子心想:“加山應該不是為了復仇才來找我的吧!那麽,他為什麽要把那麽殘酷的現實告訴我呢?如果不打算復仇的話,最好什麽都不要對我說,就讓我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平靜地度過我的一生!”

克子沒敢問加山到底想幹什麽,她害怕加山會給她出一個她無法承受的難題。如果不是復仇,難道是恐嚇?剛才那冷笑,就是恐嚇的意思吧!

“剛才您發怒了,是吧?”加山說話的語氣始終很平靜。克子覺得不可思議,他為什麽能這麽冷靜呢?加山當然不知道克子心裏的疑問,只顧自言自語地說下去:

“誰都會對我發怒。到目前為止,我找過很多人,所有的人都對我發怒。首先是聲明自己沒有錯,然後就是對我發怒。難道是我錯了嗎?是我找碴、訛詐嗎?我想知道健太到底是為什麽死的,不行嗎?”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如果一開始就知道加山是那個在事故中死去的孩子的父親,剛才克子是不會那麽說話的。那時候克子認為加山是個記者,一心想把他轟走,才那麽說的。加山經歷了喪子之痛,不應該給他的心上增加新的創傷。克子覺得自己成了惡人,心裏很不是滋味。

“您道歉了,是嗎?您說‘對不起’了,是嗎?您在向死去的健太謝罪,是嗎?您向健太說了句‘對不起’,是嗎?”加山的眼睛雖然還像剛才那樣一眨不眨地看著克子,但眼神分明發生了變化:就像是希望找到依靠卻無依無靠的人的眼神,是一種非常孤獨的眼神。如此孤獨的眼神,克子從來沒有見到過。

痛切的悔恨從克子心底湧了上來。她真不應該開車呀!那時候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扔下車就跑回家裏去了,根本沒有想過那樣做會發生什麽樣的後果。當時她肯定聽見了堵在路上的急救車在鳴笛,但根本就沒有理會。像她這樣的人,有資格開車嗎?

剛才克子確實說了一句“對不起”。克子覺得,作為一個人,就應該誠心誠意地道歉,請求對方原諒。但是,在克子心中,剛才的恐怖還殘存著,一生都要被毀掉的恐怖。不僅僅是自己的一生,全家都有被毀掉的危險。不行!不能冒這個險!

千萬不能道歉,如果承認了自己有錯,一輩子就完了!如果被打上“殺了一個兩歲的孩子’’的烙印,就只能作為一個殺人犯度過自己的余生了。這種叫人絕望的未來,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

“沒有,我沒有道歉!”克子那緊繃著的嘴唇,簡直就像是兩塊鉛那麽沉重。不得不說出自己不想說的話來的情況,在克子身上還沒有發生過。

“不是我殺死了您的兒子!他的死不能怪我!”克子掙紮著說道。

叫克子感到吃驚的是,加山聽了克子的話,表情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也許他已經預想到克子會怎麽回答了,所以依然能保持平靜。他的臉上再次浮現出冷笑,眼神看上去還是那麽孤獨。克子終

於明白了,那冷笑是一種對一切都死了心的冷笑。

“您也跟他們一樣,您也不道歉嗎?”加山繼續冷笑著,肩膀抖動起來。他的臉在笑,可是他的眼睛裏卻湧出了淚水。克子實在看不下去了,把臉轉到了一邊。

“誰都不道歉,誰也不承認自己有錯。哪怕只有一個人道歉,我也不會這麽絕望,我也不會這麽憎恨別人。可是,誰也不道歉。健太死了,我的健太死了,可是,誰也不願意為此負一點點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