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榎田克子剛進家,母親就對她說,有人找她。克子覺得很奇怪,自己的朋友怎麽會突然找到家裏來呢?她接過母親遞過來的名片一看,是本地一家報社的記者,名叫“加山聰”。克子歪著頭想了半天,怎麽也想不起來記者為什麽要找她。

“報社的記者?找我有什麽事?真的是找我的嗎?”克子感到奇怪,問道。

“雖然沒有說你的名字,但問咱家女的誰開車,除了你還有誰呀?”

“車?更叫人摸不著頭腦了。”克子實在不明白報社記者為什麽要找她。是不是在什麽地方把別人的車給蹭了?不對,要是蹭了別人的車,就算當時自己只顧集中精力開車而意識不到,回家以後也應該發現車上有痕跡。可是,那輛車跟新車一樣,一點兒剮蹭過的痕跡都沒有。

“是不是有人懷疑咱們買的那輛新車是偷來的呀?”克子猜測著。

“不對!很可能是跟咱家那輛車同型號的車被盜的情況很多,

記者來提醒咱們多加注意的。要不就是想問問咱們采取的是什麽防範措施,肯定是的!”母親說完,自己點了點頭。

母親說,那個叫加山聰的記者還會來電話的。克子雖然覺得麻煩,但還是有幾分好奇,所以當加山聰來電話以後,克子馬上答應第二天下班以後在一家咖啡館裏跟他見面。加山聰到時候會拿著一本雜志在珈啡館裏等著克子。

第二天下班以後,克子來到那家咖啡館,加山聰已經在那裏等著她了。寒喧之後,克子帶著幾分興奮等著記者采訪。但是,加山聰問的事情是克子完全沒有想到的。

“在您家前面的巴士大街,發生過一起街樹被封刮倒的事故,您知道嗎?’’

“啊?啊……知道。”克子當然知道這件事,她經常到馬路對面的便利店去買東西。如果她正好從那棵街樹下走過,受害者說不定還是她呢。

“那起事故造成一個兩歲的孩子死亡,您也知道嗎?”

“知道。"

受害者如果是一個大人,也不能說不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何況是一個兩歲的孩子!看來,加山是要采訪那次事故。但是,克子不明白加山為什麽要找她,她跟那起事故應該沒有任何關系啊!

“那個孩子頭部受了重傷,在那種情況下,哪怕是早一秒鐘把他送到醫院去也是好的。如果搶救及時,很可能保住孩子的性命。但是,從事故發生到孩子被送進醫院,用了兩個半小時。您知道這

是為什麽嗎?”

“被醫院推來推去?”克子不明白加山為什麽要問自己這種問題,不過還是先把自己想到的說了出來。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過,恐怕您也知道,事故現場附近就有一家大醫院,本來可以直接往那裏送的,可是急救車十五分鐘都動不了地方!”

克子忽然意識到加山為什麽要來找她了,嚇得臉色煞白。她終於想起出事那天晚上自己把車扔在馬路上的事了。

“當時,巴士大街堵車,急救車前進不得,後退不得。"加山繼續說道。

克子現在才注意到,加山的表情很奇怪。他幾乎不眨眼睛,一直盯著克子的臉。克子覺得那視線太沉重,不由得低下了頭。

“堵車的原因是,有人把車停在馬路中間不管了。"加山語氣很平淡,似乎沒有任何感情,“上下各有一個車道的巴士大街被堵得死死的,不管急救車怎麽鳴笛,別的車都無法給它讓路。受了重傷的孩子,哪怕早一秒鐘被送進醫院也是好的,可是就那樣在急救車裏白白等了十五分鐘!搶救需要爭分奪秒!十五分鐘是個什麽概念,您應該清楚吧!”

“您一直在找把車扔在馬路中間的人嗎?”克子感到很恐懼,可是不問又受不了。加山想把這件事寫進報道,在報紙上發表嗎?如果是那樣的話,克子這一輩子就完蛋了。有誰會給這樣的女人介紹男朋友呢?就算有,哪個男人願意娶這樣一個女人做老婆呢?鄰居們會戳脊梁骨,同事們也會罵她。這還都是小事,如果爸爸也由於被牽連進去而丟了工作,不要說克子,就連長得那麽漂亮的妹妹麗美這一輩子也嫁不出去了……一系列噩夢般的想法,在一瞬間塞滿了克子的大腦。

“是的。我希望那個把車扔在馬路中間的人,能認識到自己所做的事帶來了多麽嚴重的後果。”加山死死地盯著克子,冷冷地說道。

這個記者想幹什麽?怎麽用這種高高在上的口氣說話?簡直就像是法官在宣判她的罪行嘛!他有什麽權利說這些?克子被激怒了:

“什麽?你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個記者嘛!有那麽了不起嗎?你想毀了我的一生嗎?毀了我的一生你就滿意了,是嗎?毀掉一個人的一生,就是你的工作嗎?請問,你有這個權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