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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的又向前跨出一步,逼近幸造。幸造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負責檢查街樹的人患有重度潔癖症,無法靠近那棵街樹。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狗糞,那棵街樹就可以被檢查,健太也就不會死

了。你把狗糞留在了那棵街樹下邊,是你殺死了我們的兒子!”

那個男的說話的語氣雖然還算平和,但一字一句都像利劍一樣插進了幸造的胸膛。面對這樣的指 ,幸造不禁瞠目結舌,愕然無語。那個事故背後竟有這樣的隱情,幸造根本不知道。僅僅是沒有

打掃狗糞這麽一點兒小事,居然奪去了一個人的生命,這是幸造連做夢都想不到的。

與比同時,幸造習慣性地找起對方的話裏的漏洞來。討論任何問題都不能輸給對方,這是做生意的鐵則。如果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不要說在對外競爭中不能取勝,就是在公司內部也得不到提

拔。低頭認錯就等於失敗,這種意識已經在幸造的意識裏深深地紮下了根。

“這……這純粹是不走運嘛!說我殺了人,這完全是訛詐嘛!這件事無論叫誰說都是那個沒有檢查街樹的人不對嘛!”

“我已經說過了,那個人有病!”

“有病就能被原諒了嗎?就算他有病吧,雇用他的老板就沒有責任了嗎?負責監督管理的市行政部門就沒有責任了嗎?說我殺了人,太極端了吧!不要說這種破壞別人名聲的話!”

“你為什麽不把狗糞打掃了?你要是把狗糞打掃了,我們家健太就不會死了!”突然,那個女的歇斯底裏地狂叫起來。看那架勢,馬上就會撲上去把幸造撕爛。那個男的拼命勸阻著。

眼前的情景雖然叫幸造感到恐怖,但他打定主意,絕對不能接受對方的說法。於是,他拼命為自己辯解著:“我腰腿不好,不能彎腰,也不能下蹲,狗糞我想打掃也打掃不了。"

“少狡辯!什麽腰腿不好!騙人!健太死了!健太才兩歲就死了!是你殺了他!”那個女的大喊大叫著。

那些話雖然都是在感情沖動的情況下說出來的,但直接擊中了幸造心中被稱為“內疚”的那一塊領域。幸造不是魔鬼,知道了自己把狗糞留在樹下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以後,感到十分後悔。但是,後悔也不能承認自己有錯。誰能簡單地承認自己殺了人呢?幸造用了很長時間才在公司裏成了一個有地位的人,就算退休了,也有繼續受人尊重的自信。只因為沒有打掃狗糞這麽點兒小事,就把自己多年來經營的一切段掉嗎?門兒也沒有!

“你們知道我的腰腿為什麽不好嗎?”內疚和保護自己的意識混合在一·起的結果,使幸造不知不覺地從嘴裏冒出來這麽一句話來,就連幸造本人都吃了一驚。不過,這句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就只能一口氣說下去了。

“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你們一生下來,看到的就是一個物質豐富的日本,過的就是無憂無慮的生活。為什麽能過上這樣的生活,你們想過嗎?我們年輕的時候什麽都沒有,我們這一代人,一切都是從零做起。我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使整個日本富強起來。我們忘我地工作,建設了這樣一個生活富裕的日本。而你們呢,不用付出任何辛苦,只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我們創造的這一切。我們年輕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保持自己的身體健康。為了工作而不惜損害健康,是一種美德。其結果,我現在是腰也痛,腿也痛。可是呢,不但得不到你們的尊敬,反而被你們責難。尊敬老人難道不是盡人皆知的常識嗎?’’

“少在這兒偷梁換柱!好好反省一下吧,正是你不負責任的行為殺死了健太!自己做錯了就應該老老實實地道歉!把健太還給我!”那個女的淚流滿面,瘋狂地叫喊著。而那個男的在勸解的同時,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幸造不忍再看那個女的那張眼淚縱橫的臉和那個男的那張表情絕望的臉,轉身離去了。他害怕那一男一女追上來,內心充滿了恐懼,頭也不回地往家裏走。

幸造在心裏埋怨那兩個出言不遜的年輕人破壞了他的情緒。把狗糞留在街上,他良心上並不是沒有受到過譴責,甚至一直有負疚感。但是,他既不能不帶阿熊出來散步,又不能不讓阿熊拉屎。把阿熊拉的屎收拾了吧,一彎腰就腰疼得要死,一蹲下就腿疼得要命,又不能叫老伴兒菊江跟著出來替他收拾,實在沒有辦法,才把狗糞留在樹下邊的。他沒有任何惡意,跟那些一時沖動在超市貨架上偷東西的人完全不是一回事。這根本不能說是霏過,頂多也就算是輕微的不守規矩。

但是,在死了一個孩子這個殘酷的事實面前,幸造的這些為自己辯解的說辭灰飛煙滅了。他跟孩子的父母說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可是他們就是不接受。“殺了人”這種指責,如芒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