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看見走進辦公室的那個男人的臉,小林麟太郎的心臟就狂跳起來。他環視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在忙手上的工作。那個男人好像記得麟太郎,直接跟他打招呼。麟太郎只好勉強站起來應對:“您有什麽事?”

麟太郎記得這個男人,但假裝已經不記得了。這個男人麟太郎是不會忘記的,因為他兩歲的兒子被倒下的街樹砸死了。上次雖然沒問他叫什麽名字,但後來聽說他叫加山。

“我在傳達室問過了。路上的狗糞問題一般是由生活環境課負責,但有時候市民也向道路管理課反應,是這樣的吧?”加山直截了當地說。

一聽是狗糞問題,麟太郎立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一開始就不想被卷入這件事,看來要碰上大麻煩了。

“不不不,那種事情不歸我們管,我們一般不接受市民反應的問題……”麟太郎首先聲明此事與自己無關。雖然不知道,加山要把矛頭指向誰,但可以預想到,加山認為狗糞問題是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

“那棵街樹被風刮倒的前一天,有市民向市政府反映,有狗糞堆在那棵街樹下面。負責應對的是道路管理課的人,您知道那個人是誰嗎?”加山說話時用的是逼問的口氣。

麟太郎有些心虛,低著頭暖昧地回答說: “這個嘛……是誰呢……”承認是自己處理的,絕非上策。麟太郎雖然說不上是為什麽,但憑直覺意識到加山是來追究那個沒把狗糞打掃幹凈的人的責

任的,而這個人恰恰就是麟太郎。在這種情況下,要盡量裝糊塗。

“那天負責應對的人是誰,您能幫忙問一下嗎?”加山說話雖然很有禮貌,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麟太郎。

麟太郎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危險,便回過頭去向同事們求救。叫麟太郎愕然的是,同事們的眼睛都在看著他。他慌慌張張地轉過臉來,看見加山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種“什麽都明白了”的神情。

“就是你吧!”

加山的聲音叫麟太郎感到恐懼,他渾身顫抖著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麽不去打掃?市民向市政府提意見,要求把狗糞打掃了,你為什麽不去?”加山進一步追問道。

在步步緊逼的加山面茼,麟太郎亂了陣腳,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用什麽話來掩飾為好,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 “我去了!可是,一群從我身邊路過的孩子嘲笑我……”

“嘲笑你?”加山微微皺起了眉頭。

對方表情的變化叫麟太郎感到恐懼,他慌忙補充道:“可,可不是嘛!什麽‘打掃狗糞不是人幹的工作’啦,出言不遜。我瞪了他們一眼,把他們嚇跑了,但是我也沒心思打掃狗糞了。不……這個……如果這件事情給您添麻煩了,我向您表示歉意……不過……您也能理解我的心情吧?本來這種事情就不歸我們課管……對了,這對您有什麽影響嗎?”

也許是因為太緊張了,麟太郎說了一些多余的話。不過,麟太郎期待著年齡比他大幾歲的加山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眼看著加山的臉色就變了,麟太郎心想:“我哪句話說得不合適了嗎?”加山不知為什麽會變得臉色蒼白,就好像是受到了強烈的精神刺激,神情恍惚起來。麟太郎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說得不中聽了,但他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

“你姓小林,對吧?”加山問道。

麟太郎沒想到加山這麽清楚地記著他的姓,嚇得哆嗦了一下。

“那棵街樹為什麽倒了,你知道嗎?”

“聽說是……負……負責檢查街樹的造園公司玩忽職守!如果他們認真檢查的話,就能發現那棵街樹有病。"

“那麽,造園公司的人為什麽沒有檢查那棵街樹,你知道嗎?”

“什麽?這……這我不知道。’’

“就是因為那棵街樹下邊有狗糞!”

“啊?”麟太郎糊塗了。這個加山到底想說什麽呢?因為樹下邊有狗糞就沒有檢查,這也太幼稚了吧!造園公司的人這樣說,是想把責任推給麟太郎嗎?

“應該檢查那棵街樹的人,患有非常嚴重的潔癖症,嚴重到本人無法控制自己的程度。那堆狗糞使他無法忍受,所以才沒有槍查那棵街樹!”

加山在說話的時候,幾乎沒有眨眼睛。麟太郎直到今天才知道,不眨眼睛的人的表情是如此可怕,嚇得他想立刻逃跑。但是,對加山的話不能置之不理。看來造園公司就是想把責任推給市政府,簡直是開玩笑嘛!

“請等一下!加山先生,您不會就這麽簡單地相信他們的話吧!他們那樣說,只不過是想逃避責任!我沒有打掃狗糞,您說我是玩忽職守,我也沒話可說。但是,那不就是一堆狗糞嗎?您說,沒有打掃狗糞和沒有檢查街樹比較起來,哪個罪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