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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警察本部發來一份傳真,記者部主任海老澤看過之後,喊了一聲:“街樹被大風刮倒了一棵!”加山聰正好手頭上沒有急著處理的事情,應聲說:“我去吧!”記者部人手不多,人人都是多面手。

加山行動敏捷,是當新手的時候鍛煉出來的。

加山問海老澤:“出事地點在哪裏?”海老澤在一張紙條上迅速寫下地址,遞給加山。加山又問“有沒有傷亡”,海老澤說“好像有一個孩子受傷了”。加山也沒往深裏想,就出發了。

事發現場離報社不遠,加山決定走著去。今天刮了一天大風,聽說有的火車都囚受到影響而晚點了。街樹被風刮倒,恐怕是因為風太大了吧。孩子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孩子的傷勢跟新聞報道的寫法有著密切的關系。

現場已經有很多人在圍觀了。為了不讓看熱鬧的人靠得太近,警察用繩子拉起了警戒線。路邊停著警車和消防車,氣氛看上去很緊張。加山站在看熱鬧的人群後邊,踮起腳尖往裏看。

只見有一棵街樹被連根拔起,倒在便道上,恐怕是因為樹根腐爛了。雖然加山對樹木沒有什麽專門知識,但眼下這種狀況只能說是樹根有問題。這也不是人為造成的事故,只不過是因為街樹病了,所以只能說那個被砸傷的孩子太倒黴了。

加山在采訪開始之前,先豎起耳朵聽看熱鬧的人們在議論什麽,因為這裏邊也許有人看到了街樹倒下來時的情景。如果能采訪到那樣的人,新聞報道就會顯得非常真實。地方性報紙雖然不得不使用通訊社統一下發的稿件,但在報道本地發生的事件或事故時特別下力氣,這樣才能體現地方報紙的特色。

“……真可憐……”一陣風把這句話刮進了加山的耳朵裏。加山趕緊把臉轉過去,尋找說這句話的人。他很快在人群中發現,有兩個中年婦女在對話,便靠近那兩個中年婦女,聽她們具體在說些什麽。

“這麽大的樹倒下來,誰也沒轍……”

“可不是嘛!自己沒被砸著就是萬幸了。”

“不過,自己沒被砸著,孩子受了重傷,心裏更難受……”

“那是當然了,還不得急瘋了。"

加山聽到這裏,認為是插話的好機會。這兩個中年婦女之中,可能有一個發生事故時就在現場,這是采訪的最佳人選。

“對不起,我是報社的記者,負責采訪這次事故。能問二位幾個問題嗎?”加山說著,把名片掏出來,遞了過去,並鞠了一個躬。

兩個中年婦女吃了一驚,看看名片,“啊”了一聲。倆人互相推讓了一陣,終於推舉出一個代表,轉向加山問道: “你想問什麽?”

加山再次鞠躬:“您在這棵街樹倒下來的那一瞬間,看見什麽了嗎?”

女人搖了搖頭:“沒有,我沒看見。那時候我正在那個便利店裏買東西,忽然聽見一聲巨響,趕緊跑出來一看,看見這棵街樹倒了,嚇死我了!”女人大概以為自己的話會被記者引用吧,連說帶比畫地描述著當時的情景。

“這麽說,您看見有人被砸傷了。聽說有個孩子受傷了。”

“對對對,一個坐在嬰兒車裏的小孩子被砸傷了。真可憐!’’

“真可憐”,剛才被風刮進加山耳朵裏的就是這句話。如果孩子坐在嬰兒車裏,就一定有推嬰兒車的人。根據剛才聽到的對話,推嬰兒車的人好像沒有受傷。

“跟小孩在一起的是小孩的母親嗎?她沒受傷嗎?”

“我沒有跟她說話,但是我聽見她叫喊的聲音很大,好像是沒有受傷。”

“叫喊?叫喊什麽來著?”

“她大叫: ‘救命啊!有人嗎?孩子受傷啦!幫忙叫一下急救車!’臉色都不對了。眼看著自己的孩子被大樹砸傷了,誰不著急啊!”

“孩子怎麽樣?傷得重不重?”

“頭在嘩嘩地流血,肯定不是一點點擦傷,至少我沒看見那孩子睜開眼睛。"

“頭上流血了?”加山聽了這話,心想,那肯定是重傷。送到哪家醫院去了呢?這個問題,以後再找有關方面打聽吧。

“除了那母子倆以外,沒有其他人卷入這次事故嗎?”

“好像沒有。我從便利店裏跑出來的時候,看見那個母親拖著孩子大叫‘小健’,他們母子身邊倒著這棵大樹。我知道的就是這麽多了。”

“小健?”這時候,加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一直到有了這種不祥的預感都在不慌不忙地采訪,加山後來想起來就覺得難過。作為一個父親的直覺,在那以前根本沒起作用。

“那孩子有多大?”加山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女人嚇了一跳,謹慎地回答說:“一歲到兩歲吧!,對,也就是一歲到兩歲,我看得也不是特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