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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又在用電話跟朋友聊天。躺在客廳裏的沙發上看電視的小林麟太郎聽著那些無聊的廢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第一次聽母親打電話的人肯定覺得吵得要命,但是麟太郎已經跟母親一起生活了二十五年了。把母親的聲音從耳朵裏彈出去,把電視裏的聲音一字不漏地接收進來,是麟太郎多年練就的一門技術。

“喂!太郎,出大事了!大風把樹刮倒了!”母親不知什麽時候坐在了麟太郎身邊。

麟太郎不錯眼珠地看著電視畫面,隨口問道:“風把樹刮倒了?

台風來了嗎?”

今天的風確實很大,不過要說是台風,只能說太誇張了。母親到底是從哪個朋友那裏聽來的這個荒唐的消息呢?風把樹刮倒,要是在沒人管的森林裏還有可能,在人們生活的區域裏非常少見,特別是街樹,最近剛剛做過檢查,更不可能被風刮倒。

母親不慌不忙地回答說:“台風沒來,不過樹確實是倒了。大概是突然刮來一陣狂風吧,我也不太清楚。"

“突然刮來一陣狂風?”麟大郎還是覺得這事有點兒蹊蹺。不過,比起樹被風刮倒的事情來,接著看那部漸人佳境的電視連續劇更重要。

“喂,聽我說話呢嗎?說是街樹被風刮倒了,這跟你的工作是不是有關系啊?”

“街樹?”麟太郎聽了母親漫不經心地說出的這句話,終於有了反應。只見他從沙發上坐起來,把臉轉向母親。

母親見兒子理她了,很高興,臉上露出跟談話內容很不相稱的笑容: “是的,巴士大街的一棵街樹倒了。那邊的街樹是你們負責嗎?”

“巴士大街?媽,您這話是真的嗎?”麟太郎懷疑自己的耳朵。街樹管理也是道路管理課的工作,如果是街樹倒了,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好像是真的。我那個朋友說,剛才她親眼看見的。"母親不知道兒子狼狽的心情,由於自己在第一時間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兒子,臉上浮現出自鳴得意的神情。

麟太郎從沙發上欠起身子,問道:“有沒有砸著人?”

“據說是砸傷了一個小孩子……”

“有人受傷了?”這是最壞的結果。麟太郎在心裏祈禱著,但願這個消息不準確。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做的是向上邊匯報,麟太郎一個人是處理不了這件事的。

本來想向課長匯報的,可是他拿起電話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課長的電話號碼。沒辦法,記事本裏有上村的電話號碼,就給上村打吧。上村一聽是麟太郎,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因為辟太郎從來沒有給他打過電話。聽上村說話的口氣,好像還不知道巴士大街上倒了一棵街樹的事。

“上村先生,不得了啦!巴士大街的街樹倒了一棵!”

“街樹倒了?快跟我詳細說說!”

麟太郎把從母親那裏聽來的消息對上村說了一遍。

上村半天沒說話。也許他是因為太吃驚了,連思考的能力都沒

有了吧。沉默了三十多秒鐘,上村總算說話了:

“……這個嘛,我先向課長匯報一下,然後去現場看看。”

“那,我也到現場去。我家離現場比較近,我大概比您先到。"

“好的。那樣的話,這個……對了,這個不用我囑咐,你也知道,到了現場,千萬不要說自己是市政府的職員,權當是看熱鬧的。”

“明白了。"

到底是上村,想得就是全面。麟太郎一邊在心裏表示敬佩,一邊掛斷了電話。

“媽,我過去看看。”麟太郎站起來對母親說道。

母親已經知道這是一件大事了,不安地看著兒子:“不要緊嗎?你不會被傷著吧?”

“您放心,不會的。"麟太郎認為自己不應該負什麽責任,有責任的應該是承包了巴士大街的街樹檢查的公司。麟太郎感到非常氣憤,雖然是那個公司的人偷懶,但將來受到整個社會譴責的是道路管理課。課長那張苦澀的臉浮現在麟太郎眼前。

麟太郎換上衣服,走出家門,騎上自己那輛小摩托車,直奔現場。他已經洗了澡,所以覺得外邊挺涼的。他心想,可別為這事感冒了,那可就吃虧了。風還是很大,天上的雲彩被風吹著,移動得飛快。

十五分鐘以後,,麟太郎接近了巴士大街。這邊擁堵得很厲害,大概是警察對現場附近實行了交通管制吧。不過麟太郎騎的是一輛小型摩托車,見縫就鉆,很快就來到了現場附近。

這邊堵得更厲害,連麟太郎的小型摩托車都開不過擊了。從這裏可以看得見警車和消防車,離現場應該不遠了。於是,麟太郎關掉摩托車的引擎,推著它在便道上走。他找了個地方把車停好,然後徒步向現場走去。

便利店前邊聚集著一群人。麟太郎見狀,心裏感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