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第2/6頁)

侍者端來了冰咖啡。我把太陽鏡放在桌子上,把百貨公司的紙盒拿起來,解開絲帶打開包裝紙一看,是一條意大利名牌手絹。

“那我就不客氣了,意大利名牌嘛,肯定很吸汗。”

“對不起。”櫻不知所措地揉搓著白皙的手腕,討好似地看著我,像一只剛剛找到了主人的小狗。

“別誤會,我那麽做也不全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你自己?”

“對,我特別討厭別人自殺。啊,當然沒有人喜歡自殺。我經歷過朋友的自殺,經歷過兩個朋友的自殺呢。饒了我吧,我再也不希望碰到自殺的人了。”

“……”

“別人是死是活跟我沒關系,我只對自己的人生感興趣。但是自殺不行,就算是陌生人自殺也不行!不為活著的人著想的人是大混蛋。”我緊緊地咬著吸管,腦海裏交互浮現出剛才提到的那兩個已經自殺的朋友的面孔。

“所以你才護著我?”

“護著你?”

“你幫我騙了站務員。其實我是想自殺才跳下去的,但我撒謊說是因為貧血掉下去的,你幫我做偽證。”

“什麽?貧血是騙人的?”我有點兒生氣了。

但是櫻並不理會我生氣不生氣,“為什麽要為素昧平生的我說謊?我一直覺得非常不可思議,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你是不想讓自殺未遂的我再被別人追問,再次受到精神上的傷害,謝謝你這麽為我著想。”

“不然你還以為我被你的美色迷住了吧?”我笑了笑,用吸管吸了一口冰咖啡。

本來以為這麽說會把她逗笑了,沒想到她還是一臉認真的樣子,“就像我在電話裏說過的那樣,我再也不會自殺了,我要像獲得了新生那樣,堅強地活下去。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我改變了發形。真很感激你,我能這樣都是因為你救了我。”她盯著我的眼睛,字字鏗鏘有力地說著,說完以後稍稍低了一下頭,又擡起頭來看著我。

“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開始感到難為情,於是把視線移向一邊。右邊的座位上,一個身穿西裝的男子正抱著沙發扶手呼呼大睡。視線再向左移,一個裹著印度絲綢的女人正專心致志地讀著一個紙袋上的文字。

對面傳來櫻攪動冰塊的聲音,我回過神來,發現我倆都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酒吧裏流淌著標準爵士樂,以藍色G為主調,輕快地跳躍著的鋼琴,加上質樸的小號,音色很美。

“這是什麽曲子?”我只知道這是亞特?布雷基亞的爵士信使樂團※演奏的。

櫻歪著頭,用吸管攪動著杯子裏的冰塊:“想起來了,是‘呻吟’。”

我真是個白癡!

“我問你……”我討厭沈默,所以繼續沒話找話,但是由於沒有準備好話題,突然問了一個沒經過考慮的很失禮的問題,“你碰到什麽想不開的事情了?幹嘛要自殺?”

話說出口馬上就後悔了,可是已經收不回去了。

櫻縮起身子,眼睛看著半空。

“對不起。”我急忙擺著手向她道歉。

“因為錢的事。”她只說了這麽幾個字就低下頭去。

“算了,咱們不說這個。”

“但是,我已經不想再逃避了。我快找到新工作了。”

“對不起,忘了我剛才說過的話吧。”我再三地道歉,把臉轉向一旁,叼起了香煙。

酒吧中央有一個神社的洗手池似的石頭造的水槽,水幾乎溢出來了,也沒有防護欄之類的東西,叫人擔心如果小孩子掉進去怎麽辦。

“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櫻說。

我轉過頭來,看見她微微歪著頭,手指摸著左眼下方的淚痣。她習慣於摸著淚痣說話嗎? 這倒不是什麽壞習慣。

“我要問的是跟剛才的話題完全無關的事。”

“說吧!”我松了一口氣,但我掩飾著,故作冷漠地答道。

“剛才,你跟一個女人在一起來著吧?”

“女人?”

“在飯店前邊打出租車走了的那個女人。”

“哦,你看見了?”

“是你太太嗎?”

“你看我像有太太的人嗎?”我笑了。

“你是單身?”

“對啊。”我給她看了看我的左手無名指。

“那麽,她是個挺不錯的女人?”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你看著像嗎?”

“我還以為昨晚你們住在這兒,她剛離開這兒回家。”

“不是不是,正派人家的女人是不能隨便在外邊留宿的。她只是一般的朋友。對了,”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麻宮櫻,你聽說過蓬萊俱樂部嗎?”

“什麽?”

“蓬萊俱樂部。賣保健食品和羽絨被的公司。”我的工作立刻展開了,收集情報是偵探工作的第一步。

櫻沈默著,搖了搖頭。

“連名字都沒聽說過?蓬萊俱樂部。”